第3章 蜩螗沸羹
之于文家,李惊玉其实一直很复杂,而这复杂中更多掺杂着怀疑与厌恶。她平生最不喜受制于人,更是生性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而这为一己私利之徙,难登大雅之堂,偏又心比天高,实实可恨可笑.
目的已经达成,多留无益,她负月离去,心中又记挂起另一人
袁仆射的长子,独子,袁策。
此等家世之人,她理应见过,不过她于此般之事从不上心, 也懒得管。如今茫茫去寻,无疑是大海捞针,而若被文家捷足先登,更要坏事。 凭心而论,无论是文袁二家还是其中的波云诡谲,她本可都不管,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她不是任何人的玩具傀儡,只因她是李惊玉。
她的父王是满负盛名的太子殿下,而她之登高者,必是有用之人。
"飞刃"
"属下在,"暗影至,翩然无声
"盯住她."李惊玉把头转向别处,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文家那边,多派些人手."
"是"
可就算袁策真找到了,又当如何,手中无疑多了个烫手山芋,还是哪日对薄公堂之际能掷出的个制胜之机?她又蓦地有些惆怅,女皇在位一日,文家地位便不可能动摇,自己无能与其公然撕破脸面。倘若文家以其异心而诛之,又当何如?
罢了,剪不断理还乱。
就当是为了父王。
风凄凄而暮凉,京华郊外的一处破庙
树影掩掩,此地位于荒郊之中,早已杂植丛生,了无人烟,却于今夜.燃起一束昏昏的油火。
残佛边,坐着个身形嶙弱的少年,大莫十六岁的模样。身上披着的白绿大氅不知为何变得支离,一声声的咳嗽,身子微微轻颤,他似握不住手中之物,砰得声倚靠在供台的边缘,扬起的阵阵尘埃,划破了眼角清泪。
他养尊处优惯了,如今横遭此祸,当真无路可逃无计可施。可仇恨的心火却愣是燃起了他复仇的欲念,更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不,他必须活下去,
袁氏百年大族,父亲一心为国,不应是这个结局.
闭上眼.便是火光四溅,滚滚黑烟笼罩苍穹.彼时他正倚案读书,听外头嘈杂,正欲掀帘去瞧,便见自家小厮满身满脸是血地倒在他脚边,还未惊呼出声,自己被便人堵了嘴.窜进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的暗道.麻木而机械地换了衣裳,那人只对他说了三个字,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
"活下去."
他不仅要活,还要帮袁氏洗刷冤屈,他不相信父亲会死于这般莫虚有的罪名,文氏,文氏,当真.
他缓缓站直了身,眼中透露出杀意
可他如今连"势单力薄"都不配称上,虽说有替死之人,可世上聪明人这么多,总会有人看出蹊跷,自己怕早已成了很多人人的眼中之钉,
茫茫天地,他必须找到一株可以依靠的大树。文家,女皇,切,无疑是自投罗网,三皇早已被幽禁.五皇
他神色一暗,自己倘若用真实身份,便很可能朝夕难保,可若捏造,实在没有可取之处成为天家国戚的心腹,他虽自负有才,可之雉子之躯实在让人难以信服,上上策便是从微末干起,一步一步向上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忽得,他又想起一人来,不过很快便不屑地摇了摇头,文氏走狗.雉女耳.自身都难保的家伙
夜未央,东宫内
李惊玉手中揉搓着新换的白玉扳指,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撑着头,这都第几天了。
她倚靠在太师椅上,退去了一切象征名利地位的织金软玉,一袭白色里衣,打着哈欠,瞥了眼被抬上来的人,眼中绽放出促狭的笑意
"想通了?"
袁樱被收拾得干净齐整了些,手和头上皆缠上了厚厚的绑带,神情却还是十分倔强且不屑。她冷哼了声.拒绝旁边侍婢递过来的小凳,站得笔直,嘴抿得死死的。李惊玉俯视着她,良久的沉默
"你想要什么."终是“阶下囚"忍不住开口.
"令弟."
"做梦!"很果断干脆的回答.袁樱面上一副"我就知道 你不是什么好人”的表情,恨恨坐下“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文氏走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又上下打量了遍惊玉,嘴角咧开一抹轻蔑至极的弧度"再者,黄毛丫头,还真敢信口开河?还是想巴巴地献媚你的好祖母?亦或是,讨好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