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中逢故
血液从额角淌进了眼里,世界立刻变得血红。模糊一片,袁策摸靠着墙沿,心里庆幸自己先把二丫藏好了。
纵小时被父亲逼着学了些功夫,但终究双拳难敌无数手。
接着又是一拳.袁策身上已然挂了彩,又被人一把拎起领口,硬生生又是一下
"服不服!"壮汉愤怒的嘶吼.
袁策的眼肿到都快睁不开了,气息紊乱,可他仍紧抿着双唇 ,不发一言。
"砰",腹间剧痛,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拳了。
腔中已经涌上腥味,袁策忽好笑得想,自己难不成,就要殒身于此。
"连个救命不会喊,怕是个傻的吧?"
壮汉像丢垃圾一般把袁策扔到地上,许是看他也活不了多久,兴致缺缺得交差去了。
袁策在几人走后,微微坐直了身子,他能明显感受到,一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纵轻如皎然的月光。
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凌烈的香气,不像梅香,梅香过于浓烈,这种味道更像是雪停之日.伴着各种植物的雪的气味,巧然使他恢复了些许神志
"阁下--"
脸颊处传来一阵冰凉,是有人用剑挑起他的脸来端详,袁策蓦然嗤笑出声
"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不像。”那人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李惊玉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人忽得拉住,她下意识地回头,一脸不可思议.
袁策放开了她,使出最后一股劲站直了身,倚靠在墙壁上。他的身量要比李惊玉高很多,弓着身方能堪堪算个平视。他能感觉到面前之人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是对弱小猎物的不屑嘲弄,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可如今视线模糊,可惜,他看不清
"阁下的剑似有血气."
面前的目光更锐利了几分,袁策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说错一句,那剑会毫不犹豫将他穿膛破肚。
"我,很有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能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不过,他成功地,引起了猎人的兴趣
李惊玉耻笑出声"就凭你?"
袁紧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太熟悉了,可惜,他已意识模糊
"自然"他努力睁开眼,面前之人一身玄色挺拔劲装,不像....失望,他莫名来得失望,却仍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
"至少比阁下今日所见的每一个人都有用"
他摇摇晃晃且大胆地向那人迈了一步,李惊玉没有后退,定然看着他.
"因为我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
一粒晶莹划破天际,下雪了.
倘若她真不管,倒在面前的少年,恐怕就再难看到下一场雪了。
李惊玉蹲下身,探了探袁策的鼻息.
微弱,但还活着
她缓缓取下斗帽,沉默得看着昏倒在地的人。
雪渐渐大了,少年的衣裳上尽是泥尘血污,身上已浅浅覆了一层薄白。李惊玉很想一走了之,平日不管多大风浪她皆是这般,狠心,绝情,是天子对她的教谕。
可鬼使神差得,这次,她回了头
纵独行于苍茫世间,见惯了阴谋屠戮,悲欢离合,可终究心非草木顽石。她也终究无法眼睁睁地瞧着一颗勇敢赤忱的心凋敝在自己面前,
依如袁仆射,依如母妃被带走前抱着她砸落的最后一滴眼泪。
净湖风雪,父王的拳拳箴言仿佛仍环绕于耳。可惜她那时还小,不懂那些孔孟圣贤之道.只记得在漫天雪粒飞尘中,那双温柔悲悯的眸子。
是神明瞥向人世间的一眼,而发出的慨然长叹。
石落,击碎镜面.她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李惊玉这个名字仿佛千年冰封的晶柱,藏匿在漫漫雪原深处,但只要有一人举着火把找到了它,就能一点一点开始融化。
她终究与那个人不同,那人也说,还好惊玉像她父亲。
可到头来,她谁都保不住。
父亲临走前,那只透过重重帘障抚摸着她头的手,她亲身感受到温度的消失,至亲的离去,储君的薨逝,涕泪横流,床前跪满了黑压压的人,却只有她真心地为他恸哭。
他们哭得只是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是宽于待下的明德太子,而非惊玉的阿父。
母妃自许聪明一世,效犹那个人,可到头来呢,禁军不由分说地拿着锐器冲进了东宫,昔日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她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跑向她,金钗珠玉乒乒乓乓掉了一地,紫色的宫装被撕开了很多丑陋口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在穷途末路之时,甚至还紧紧地死死地抓着惊玉的肩膀,指甲几乎扣进肉里,她很疼,眼中却无丝毫泪意,冷漠麻木地像个假人。
母妃却在这时放声大哭,她太小了,甚至在她跪抱着她时,仍看不清殿口的光景 。她在痛苦地忏悔.她说她放不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