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荆桃之契(下)
袁策拉住袁樱,示意她不要冲动
“文府狼窝一样的地方,你不能去!万一出什么万—”
语未毕,袁樱笑着扶去了袁策的手,昔日的世家贵女纵使跪着,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她郑重地朝着李惊玉叩了一个响头,将所有的胆怯泪意藏在手臂下的阴影中。
“还望殿下成全。”
怕吗,当然怕,她一直是个很胆小的人,但她更怕没过多久,看到袁策冰冷的尸体。
她更怕看到九泉下叔父失望的目光,她永远忘不了袁公的教诲庇佑之恩,是她幼年矢恃阴影中唯一的色彩。
视线模糊,她依稀看见了满堂飘舞的百色灵帐,幼时的自己披麻戴孝,沉默地站在灵柩旁。
父亲是庶出,虽有袁氏之名,但胸无才智,只能靠叔父的关系勉强捐了个小官。可尽管这样还是早早地撒手人寰,母亲病弱,依是很难庇护她。
她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灵堂,吊唁的人来之后也最多装模做样地哭嚎两声,他们更在意的不是昔日的手足情亲,而是能贪到多少袁樱父亲留下的产业。
他们不会关心小袁樱的以后,似乎一句“可怜”就能尽了最大的责任。
小袁樱便如此守在供桌前,浑浑噩噩地待了六日,直至—
她是被一片“大人”的惊呼吵醒的,伸手想要遮住刺目的阳光,眼前却蓦地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哦,她听说过他,袁氏的顶梁柱,远在京城的她的功成名就的叔父。
许是连夜赶路的缘故,袁公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他毫不顾忌地抱起小袁樱,甚至还上下颠了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披麻戴孝的人,神色哀戚,竭尽全力表达对死者的?
尊重。
袁父未打理的胡渣扎地她有些疼,疼到,她不由得扑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由尚书仆射亲自扶棺归葬,也算成了不被重视的袁氏子最后的体面。
“我会接嫂子您和樱儿入京”
灯火昏暗,小袁樱偷偷扒着门缝偷听
“咳咳咳”
母亲的病更重了些,小袁樱无撮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踩着窗内透出的光点。
“你带樱儿去吧,我,我也没几年了,守着这座宅邸,咳咳咳,也算全了我和你兄弟的夫妻情分”
眼泪又无声地夺眶而出。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李惊玉静静地看着她,却带上了些许敬佩
“你真的愿意吗”
“是”
袁公惊讶地看着突然闯进自己房间的小袁樱,放下了手中册子,笑着道“京城可好了,吃的玩的,首饰珠宝,应有尽有”
小袁樱局促地搓着背后两只手,不敢直视袁公深邃的眸子
“娘—”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我放不下我娘!”
袁公脸上笑意更甚,应该是欣慰吧,小袁樱不懂,不过,自那以后,她们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二月草菲菲,山樱花未稀,当袁策第一次见到袁樱时,少女的明媚笑容总与冷清的袁府那般格格不入。
真是.....
深夜,李惊玉抱着白猫窝在贵妃榻上
他们一个个都是疯子吗......
如冰雪般坦荡澄澈的十四年时光忽得被扼住了咽喉般嘠然而止,同时把她推入了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死潭中。
扪心自问,在袁氏兄妹面前,自己活得迷茫而又懦弱,无爱,恨亦不够浓烈,父亲的故去是后知后觉的悔恨,母妃的囚禁是带着些自作自受的慨然。
她明知风雨满楼却又安于天上人的享受之中,对那无上之位也只是对父死子继的执念。
也许从她从废墟中捡回袁樱的那刻,便早已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是霎那的心软而致。
第二天醒来的时,李惊玉还在自我安慰,也罢,这皇城死寂太久了,也该上演出好戏了。
她说到做到,于二日后把袁樱送出了宫并给她伪造了一个假身份,临别的那一刻,惊玉特意乔装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袁樱抬步上马车之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所有的隔阂便泯灭在这对视中,她不知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毓德,就拜托你了。"
她笑,潸然泪下。
心中百感交集,惊玉点了点头,在袁樱转身的刹那,她忽的开口道
"仆射大人倘若还在世,必以你为荣。"
这就够了。
一并去的还有两位久经磨砺的专业密探。李惊玉自然不希望袁樱真的出什么事。况且、文氏也有不少细作在东宫,她这么做.也算得上是礼尚往来嘛!
一连半旬,她都没再见袁策一面,李惊玉依旧让杌教着他些功夫,作府卫培养。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她也不觉得算是亏待,必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