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告密

时光匆匆而过，外公的坟埋在了他选好的那个山头，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外公这个人连死去也要最后精明一把，就如同他这个严谨的人一般，绝对不让人多操心半分。

那是一个湿漉漉的早晨，外公的葬礼办了多久我并不是很清楚，反正是好几天的大晴天，每天重复的天气和场景让人的脑子也变得倦怠起来，恍恍惚惚间竟然什么都难得去记住了。

可是在下葬那天早晨，还没睁开眼睛我就闻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同于前几天的炎热和暖意，反而带着凉意，应该是从那扇不太严实的门缝里出来的吧。

我又回去和徐莫年一起睡觉了，这是唯一一间二楼的房间，却只是由木板搭成的，我每次走进这里，听着脚下因为走路而产生的“咚咚”声，心里总会泛起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慌，门口那扇门不算是严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边边角角都被外面不断冲击着的风所侵蚀，变得圆润光滑，可是也同样，没有最开始的坚固了，湿润的空气顺着那些我看不见的缝隙钻进来，悄悄地触碰着我裸露在被子外的皮肤，那天早上很早，天才蒙蒙亮，因着乌云的遮掩，天地间也染上一层更加沉重的暗色。

外面却在这个时间段上面不合时宜地开始吵闹起来，妈妈昨天晚上告诉过我，说是外公要下葬了，很早就要起身，所以我不觉得意外。

雨天或许想要送给我外公最后的一片清凉吧，变化多端的天气竟然下了一场小小的雨，没有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但是我就是莫名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我总感觉外面下着雨。

“诶诶，起床了。”

表姐一个翻身就起来了，伸手拽住我的手臂使劲摇晃，可是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可能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早了。

表姐或许也是这样错误地认为天亮了吧。

“马上马上！我起来了，你别推我！”

我使劲地挣脱了她两只魔爪的桎梏，慢慢地从床上面起身，她拉着我给我迅速穿好外套，就拉着我到外面露台上面站着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很疑惑，有时候觉得徐莫年办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没有条理，反正就是奇怪。

外面唢呐的声音渐渐地远了，面前表姐也没有再多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刚才殷切朝着外面的眼神突然间低垂了下来，看着前面不知道哪里。

外面的雨突然间变大了，落在上面黑色的老瓦片上面，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来，就如同这座老宅子发出的厚重的叹息一般，让人心里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雨，随着夏季来临。

雨，冲刷着屋檐边角的老青苔。

雨，击打着外面濒临凋零的茉莉花。

一切来源于这个夏天之前的痕迹似乎都在这场雨里面无声地被洗刷着，清理着，消除着。

最后只能够消失，或者被掩埋。

那几天过后，这个屋子里面的人感觉都变得沉默起来了，那间靠着竹林的黑屋子里面再也没有传来过时断时续的咳嗽声音，桌子上面坐着的人再也不是两鬓斑白却满脸慈祥的老者，我放学回家院子里也没有了抽着那杆烟悠闲躺着的外公。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表姐在我身边摘着面前的香花儿，手里动作不停，却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哦？我在说是不是摘得少了一点儿。”表姐嗔怒道。

“啊？我以为……我觉得已经够了。”

我看着她手里仔细捧着的那一小捧茉莉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表姐，是不是要放假了？”我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该放假什么时候不该，只是听大人的话而已，哪天该休息，哪天放假，哪天上学，我一直按部就班，也从来不敢违背。

“仔细算算……也对！”表姐将茉莉花放进了旁边的罐子里面，“诶今年放假我们两个去摘桂圆吃好不好？！我记得我们去河边那条路上面有很大一片桂圆树来着。”

“啊？我不记得了。”

表姐好像被我气到了，就这么把她的眼光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盯穿一样，半晌没有说话。

我见到她脸色越发不好，怕她突然发火，连忙赔笑道：“不是，我记得的，就在下面走一会儿就到了对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等农忙的时候我找时间吧！”说着也收回我我身上的视线，我终于觉得舒了一口气，全身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有一个谚语好像叫做“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春雨一场暖”。

在那场雨之后，一场又一场雨连绵而至，天气变得格外炎热，连空气上面似乎都带着灼烧的痛意。

夏季农忙的时候，我和表姐如愿以偿地去摘了桂圆，但是事实上，我们去买了三次，越到后面越是觉得乏味，最后我和她都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