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变样

后来外婆回到了土房子照顾幺舅，幺舅的身体也在渐渐地变好，一切仿佛都稳定了下来。可是外婆的腿脚越来越不好了，年龄越来越大了，好像有点老年痴呆。几个嬢嬢一合计，打算将外婆接出去到处玩一玩享享福。

可是……幺舅又要谁来照顾呢？

我妈过年带我们回了老房子，从外面看过来竟然显得那么颓废，因为没有人打理了，外婆腿脚不好，伸出来递给我糖吃的手也变得颤抖，颤颤巍巍的将手里那块糖递给我，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浑浊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当初的那分笑意，或许三番二次经历变故，心里大约也不好受吧，我在心里猜，忙伸手稳稳地接过外婆递过来的东西，尝了一口，嘴里只有不住回答：“外婆，好吃！”

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其实我和外婆也是渐渐地生疏了起来，也别说之前她带了我这么久，我小时候那一年基本都是她在照顾我，可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妈从土房子里离开，我这才仿佛知道了两方人的不满一般。

夏日，我外婆和我挨着睡觉，手里那把绿色的胶扇是叶子的形状，小时候我可喜欢了，当时我外婆边给我扇风边和我说话，我本来要睡着了，耳边突然传来外婆那略显苍老的声音：“你妈有时候也是很过分的，有时候也是很恶毒的……”

我实在没有想到外婆会这么说，或许当时我心里就和外婆生了隔阂了吧，我并不是说我妈有多好，只是当时心里始终觉得我妈作为外婆的女儿不应该被这么说，何况我妈当年留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出过自己的一份力的。后来某次我和我妈说了外婆的话，我妈仿佛心中了然，冷笑两句这才回答我：“其实你外婆也不比我好多少，都是一样的歹毒，你不会是忘了之前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吧？”

我对上我妈的眼睛，夏日的炎热仿佛一瞬间消失殆尽，后背一阵发凉，我一时语塞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作答。

脊背发凉的时候，其实我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想法，可是正因为此，我好像终于找到了我不太和他们亲近的原因，我确实不如我妹圆滑世故，因为我打心底里很讨厌这些。

外公去世之前其实将我妈单独叫过去说过话，这还是我隔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八妹，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出了很多力，但是……”外公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算不到呢？我耳边仿佛响起了外公低沉但是充满慈祥的声音，此时正严肃地向我妈嘱托。

“但是我走之后，这里或许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还是要早为自己做打算才是，不能把一辈子都耗在这里了，这里不值得……”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像是来自古老洪钟的哀鸣，一步一步执掌着命运的轨迹，让人不由得起了几分敬畏。

谁知真的一语成谶。

我回过神来，尽管我确实和外婆早就不如之前那么亲近了，但是我从我妹那里学到了这种看起来格外友善的本事，其次我也确实不忍心看见外婆失望。

“外婆！很好吃！”我仍旧笑着回答她，可是她脸上却并没有如同往年一般浮现出我熟悉的表情，我所最为熟知的慈祥笑容来，然后笑着对我说：“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找外婆拿！”，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朝着其他地方看去，脸色看起来格外茫然，那一瞬间我的笑像是没有了落脚点，就这么悬在半空之中，心里像是被什么猛地揪紧了，我的表情终于僵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种诡异的沉默。

最后，徐莫年还是辍学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第二年开春，眼见着她初三就要毕业了，就差那么一学期，可是不知道怎么决定的，最后徐莫年还是没有再上学了，幺嬢说要将徐莫年接到她那边上学，顺便将幺舅也接过去照顾，可是这件事情最终却并没有实施，我却不清楚其中的因果，或许徐莫年自己也不想读书的，那些人不断告诉我，当我不断向不同的人询问时。

徐莫年是成绩不算好，但是我不能够完全相信是她自己不愿意再念书，后来有一年她之前喜欢的那个男生生日，她准备了礼物想要我和她一起送过去，但是要悄悄的，当时我问过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送，她说首先男女之间事情多，不方便，其次就是她不敢见他，当时他还在表姐走的前夕知道了她即将离开的消息，如今如果知道她没有再念书了，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我当时只觉得心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幺舅的病情已经逐渐好了起来，外婆像是个烫手山芋一般被嬢嬢们抛来抛去，徐莫年独自在家里守着她身体不好的老父亲。

好在因为我妈及时找了那个医生去诊治，幺舅渐渐地也能够站起来了，过年我和妈妈回去的时候，幺舅就撑着拐杖站在坝里面那张石桌子旁，病痛将他折磨得太狠了，就这么一两年，几乎瘦得要脱形了，以至于每次我妈说到他又瘦了什么的，眼睛周围都遍布着晶莹。

那次过年终于是个太阳天了，面前的树木仍旧郁郁葱葱，迎着阳光在这个冬天仍旧奋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