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阳谋为上

不多时，从狭关守卫军营的下游三里外的对岸爬上两个湿漉漉的人。

这两人藏身在陶土做的瓮腹中，顺流而下，料得离德水渡口已远，这才爬上岸。

二人身着已不能遮体的残破铠甲，在惨淡的月光下，令人心惊肉跳的伤痕清晰可见。

二人略略休息一会儿，就着河水清理身上血污，那些裸露在外的伤口竟然消失了。两人也露出本来面目——竟是奉扶苏命令去刺杀九原郡守简况性命的徐天和义。

发生了刚刚的事情，义已然对徐天佩服的五体投地，叹道：

“想不到中尉大人竟然如此辩才无碍，把赵亮那不男不女的阉人都给骗过去了。只是刚才鬼屠把刀架我脖子上时真是把我吓坏了！万一那阉人不上当，难道势守尉真能砍下去么？要是不砍这事就露馅了，要是砍了，我这小命就没了……”

徐天宽慰道：“势这人粗中有细，他定然是有十成把握才敢兵行此招，你的脑袋现在还在你脖子上稳稳地立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心下却想：“势这也是在赌赵亮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若是赌输了不过是牺牲了你一个人的性命罢了。”

“中尉刚刚说的那句‘鲂鱼赪尾，王室如燬。’让人听着好生难过，我离家数载，爹娘去世时我还在服役，都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说到这里，平时大大咧咧的义竟捂着脸泣不成声。

从前朝幽王后宫争端引起的四分五裂，诸侯争霸的局面开始到始皇建立大一统帝国为止，已过去整整五百五十年。明明是繁荣鼎盛的守礼之邦，一下子分出好多个小国家来。从此各诸侯国为了夺得更多的土地奴役更多的民众而制定起极霸道强横的规则和统治意志。

几百年过去了，民众竟不再需要王的号召便能自发地执矛披锐奔赴战场为守护贵族领土而死，哪怕对面的“敌人”来自同宗同源。

始皇将互相残杀式的战乱平息，掐灭六国贵族的贪心，连分封制都取消了，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无特权无爵位。

他只是希望天下再无争端，黔首知法守礼，天下太平。

如果说他确有私心，这私心也是希望由自己创下这不世之功，让这太平与大秦万世同享。

只可惜，天下统一不久，对于散漫惯了的六国贵族和民众来说，秦律过于严苛，出了德水往南就开始水土不服，民众抵触之心日重，只不过摄于始皇的威严而暂且压抑着。

至少目前，天下太平。

徐天喟叹：“战争结束了，你可以申请归家祭奠父母，你已有爵位在身，也好置办田宅。”

义望着远处家乡的方向，眼神中有些许期盼：“田宅有兄长在打理，我想留在军营里再多待两年，等我成为不更的那天再返乡，娶妻生子，再不回这啖肉饮血的战场了！”

听到义的一番心里话，徐天忽然心中一阵茫然。

……

势好不容易把赵亮糊弄过去，正襟危坐在营帐中闭目养神，与徐天接触过的几个画面此时在脑海中一一呈现。

实际上势与徐天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的势刚因战场上的勇猛表现而受封随蒙恬进咸阳，与守卫城池的徐天相见。

每日进出宫廷的大臣侍从不胜枚举，徐天却对势这个小小簪袅印象深刻，只因他身上有种浓重的戾气。蒙恬见他留意站在身后的势，竟有些得意：

“中尉好眼力，看得出吾这手下非等闲之辈。”

徐天并未吭声，可当他听到连世代为将的蒙氏都如此夸赞，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势见徐天年纪轻轻就官至中尉，也对他另眼相看。当时心中尚有不服——脸上连个胡茬都没有的小白脸，上过战场吗？这中尉怕不是以为杵在这里用鼻孔对着人就能把人吓退吧！

徐天自然不知道势的想法，只觉得此人目中无人。

他在渡口遇到势，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遇到蒙将军的手下，忧的是不知此人是否被奸贼收买。

“这下可遭了，有血手鬼屠亲自在这守着，我们如何偷渡得过去？”

义在徐天口中得知前面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便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血手鬼屠”时，也变得忧心忡忡。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个办法来，不禁大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折服，立刻喜不自胜道：“中尉，有了！”

徐天瞪了他一眼，立刻从藏身处走出来，唬的义脑门直冒冷汗，一边儿拽着他的长袍衣角低声劝阻：“中尉，别硬闯，我不想被砍成血葫芦。”

徐天不理他，反而大声喝道：“血手鬼屠？老子要取你性命！”

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徐天拔出腰上的剑，却不是宝剑胜邪，而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铜剑，剑身暗无光泽，剑刃上也有好几处缺口。

他冒冒失失地举剑冲过去，义虽然心里叫苦，却也只能跟着往前冲。

可惜还没等杀到势面前，就有二十来个士兵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