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蜀山青
对于李余来说,今天是个令人兴奋的日子,这是他入蜀为郡守的第五个年头,前些日子受到了秦王和太后的邀请,要他来咸阳述职,顺便叙叙旧。李余也是十分想念他的这两位故人,此外,他还有着别的打算。朝阳从东山上跃出,将金光洒下渭水滋养的关中平原,洒在通往咸阳宫的大道上,连拉车的马儿都兴奋地喘着粗气。
按流程,李余在朝会上先见过了秦王和文武百官,朝会一结束,秦王便带他来了静泉宫见太后。
“蜀郡郡守李余见过太后。“
“既是余儿来,就不必如此多的礼数,自己找地儿坐下,就如当年在燕国那般。”说完,太后突然开心得笑了起来,引得李余和秦王也一起哄笑。
李余凑上前来看了看太后,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仍是那燃烧着火焰的双眼,但微微颤抖的手,已不如当年归秦时那般有力。“太后瘦了。”李余还有些心疼。
“余儿也老了,这两鬓的黑发都有白丝了。蜀地偏远,苦了你了。“
李余听罢连连摇头,秦王也笑着走上来,“母后多虑了,余弟现在有老婆疼,儿子李冰也愈发有出息,蜀地的雅美绝非燕地的苦寒可比呀。”
故人重逢,总是会一起回忆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
为平息夺嫡之争,秦惠文王将次子嬴稷质于燕,嬴稷生母芈八子陪同嬴稷一并入燕。当时的李孜已在燕地居住多年,正值齐宣王攻入蓟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李孜收养了蓟都的一个孤儿,给他取名叫李余,二人住在蓟都边的一个小镇,恰逢芈八子(也就是如今的宣太后)在同处避难。燕国罹难,燕王也无心监管秦国公子,就这样,李余和嬴稷,从总角之年嬉耍到行将弱冠。
然天有不测风云,嬴稷哥哥秦武王英年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严君樗里疾和将军魏冉密令燕国使者催嬴稷返秦,母子二人便要仓促启程。
“秦王之位,各公子皆觊觎,嬴稷之行必有人会盯上。“燕国使者提醒芈八子。
“那依先生之见,应如何行事。“芈八子的心里早已有了几分答案。
“亦真亦假。”
一旁的李余其实也猜到了答案,他主动请缨,要做假的嬴稷,“士为知己者死,稷公子待我如手足,是这天下对我第二好的人,我甘愿以命助稷公子登位。只是……“李余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烧柴的养父李孜。
“莫要担心老夫,”李孜并没有转过身来,仍旧在烧柴,“我为秦人,理当期盼秦国有明君当朝,稷公子卓尔不群,他日做了秦王也定是一代雄主。”
“那先生可愿一同回秦国,好让我娘俩日后为你养老?”芈八子盛情邀请。
“至于我,还是算了。”李孜苦笑了两声,“回去也只能徒增伤悲。”
时间紧急,燕使备了两架马车,嬴稷和李余今晚便要启程,李余走官道,而嬴稷和芈八子则走小路离燕。临别之时,李孜将李余单独叫到屋内,取出珍藏多年的苴酒玉,送与李余,“余儿,我无后,早已将你视为膝下之子,今日你将远赴秦国,今生恐不复相见,身为人父,不能为子嗣娶得一妻半妾,是我无能,为表歉意,就将这块苴酒玉送与你,也算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爹······这块玉是您的心头宝,孩儿担待不起。”
“余儿莫要推辞,若你能平安入秦,也希望你能佩宝玉于左右,心里能时常挂念为父。“说罢,李孜掏出匕首,自刎而尽。
屋内的动静惊到了屋外众人,进屋时,只看到李余对着死去的李孜行跪拜之礼,,芈八子见状,散了些银两给下人,让他们安顿好李孜的后事,便与李余一道上了马车。
李余心中虽悲,却也知晓此乃父亲大义之举,要其鼎力助稷公子而莫要踟蹰。苴酒玉,也从此成为李家的传家之宝。
果然不出燕使所料,在赴秦的路上,李余在鬼门关走了两遭。
第一次是在燕赵边界,当日傍晚,李余和随行十数人入住驿馆,驿馆内倒也宽敞,酒菜也招待的周到。到了子时,仆从们皆去歇息,只留有两个人与李余共处一室。李余正欲躺下睡觉,却不曾摸到贴身的苴酒玉!几番回想后,认定是在马车内,于是与两位仆从悄悄离了房间来到后院,万幸的是,马车上确有苴酒玉。李余宽慰之际,手下一名仆从突然报告有一队黑衣人已包围驿馆内楼!
”走!“李余一咬牙,带着二人上了马车,从后门溜了出去。
“公子,这马车目标太大,行踪恐被发现啊。”
“如今刚刚离燕,掩护稷公子的使命还未完成。我们就是要吸引敌人注意,方可让稷公子行踪更为隐蔽。“马车借着夜色掩护,消失在远处的山路中。
第二次是在马车驶出赵国边境后,由赵入关中,最快的官道便是要从义渠的辖区经过,义渠国被秦所灭却一直蠢蠢欲动,欲谋复国,诛杀秦国公子当是应有之义。李余正在车内打盹儿,忽听外面仆从慌报:“公子,山头是义渠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