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莲醮

陈德竹去世后，秀文本应一手操持家事，因大字不识几个，自己也年迈便让陈玉管理家事。陈玉也懂事，大点的事过来请示自己后才定，自己乐得闲散。小事让陈玉自己处理就好，至于外头那些账目则是交给大房，平日陈兆不在家时陈文在帮着打理，等陈兆回来后再细算。陈兆三天回一次，事情也没出过纰漏。

陈玉正看着往日家里的流水账目，老妈子进来在一旁侍立，偷瞥一眼陈玉，自前些年在厨房议论陈玉被发现之后，平日里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找上门，这会子陈玉主持家事，自觉躲不开更不敢先开口。陈玉见老妈子进来便问道:“张妈妈进来有什么事？”张妈说道:“回小姐话，我是来拿裁制新季衣物银钱的。”陈玉说道:“是了，也是换季了。要多少？”张妈说道:“家里公子的丫头三位，小姐丫头两位，粗使的丫头小子婆子的共计二十位，通共四十两。”陈玉着手入账，写了一张四十两的票子，盖上印章交给张妈，让她去账房领。这张妈是家里管事张福的妻子，大部分杂事都是张福代理，老两口儿在家里伺候了大半辈子，在这家里待的久了，比其他人有些体面，若不是嘴碎也不用担惊，她也暗自后悔。虽说陈玉后头不追究，终究得小心行事，生怕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荥一家终日在外头办事，金月也跟去照应，因不放心陈意和小亮也一并带去照看，临走前叮嘱陈玉，说道:“我看太太年纪大了，气色也愈发不太好，你在家要时刻照应，有事情要派人通知我和你叔叔一声。”陈玉点头答应，让金月放心。

黄瑛自陈玉打理家事以来，再难与陈玉玩耍，当下也找不到人，心里烦闷，想出去散心却又无人可寻。黄玉几次去找陈玉皆碰得一鼻子灰，整天也是心神不宁，黄瑛看此近况，自知不能这样下去，又见黄玉呆呆的，心下打定主意，今日定要陈玉抽出空不可。站起身就要出门，脚刚踏出房门，又回身看了一眼黄玉，问他道:“喂，呆子，我要去找玉姐姐，你去不去？”黄玉正自发怔，听她这么一说，倒唬了一跳，忙说:“去干什么？”黄瑛见他这么一问，“哼”的一声头也不回，自个儿去了。

刚到东厢房外游廊，见张妈从房里出来，黄瑛以为陈玉忙完了，心里高兴，跟张妈打了招呼，敲门说到:“玉姐姐，开门。”陈玉开始没听清，又问了一句:“是谁？”黄瑛皱下眉又说道:“是我。”陈玉笑着说:“是瑛儿啊，进来吧，门没闩。”黄瑛推门而入，嘴里娇嗔道:“玉姐姐，近日可真忙活，连我声音都认不出了。”陈玉笑着说:“才忙，听不真切，不知是你。你来找我做什么？”黄瑛说道:“你什么时候抽空陪我玩一下，我都闷死了。”陈玉笑了一下，看了本子，又问小翠:“今儿是初几了？”小玉说:“十三了。”陈玉听后笑着对黄瑛说:“家里近日也有法事，我去请示阿嫲，明儿请一班戏去庙里打蕉，你也一起去吧！”黄瑛听了笑着拍手，陈玉拉黄瑛往祖母屋里去。刚到门口，祖母见了叫陈玉进来，说:“你来的正好，刚好有事想找你。”又看到黄瑛，笑说道:“你又来烦你玉姐姐了，你玉姐姐可没有你闲。”说对着陈玉说道:“你爹来信了，问你愿不愿意去他那里，你要愿意这几日可以着手准备动身。”陈玉听到父亲来信，以为父亲转性了，又听到叫她上去，还是这几日动身，心里着急生怕祖母撵她走，眼里发红鼻子一酸，泪水流下来。祖母看她这样，心下明白，劝说道:“也不是逼你去，只问你愿不愿意，你要不愿意就留下吧，只是”陈玉听到不愿意去可以留下，心下知道还有余地可以转圜，听到“只是”没说完，当下明白话里有话。便回祖母，说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若是父亲转性回来，我自是高兴的。若是让我离开这里，断是不能的。”祖母见陈玉这样说，叹了口气，笑着说:“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就留着吧。”又看陈玉似有话说，问道:“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陈玉说道:“近日家里有法事，安排去庙里打蕉，请一班戏，我来跟阿嫲说一下，咱们一起去看。”祖母笑着说道:“好，什么时候啊？”陈玉笑着说:“明天。”祖母又问道:“通知你大伯，叔叔了没有？”陈玉说道:“前儿已经通知了，他们正赶回了，晚间就能到家。”出了祖母房门，唤来小翠说道:“你找个人，去跟庙里说一下，我们明天就过去了。”小翠答应了，去找人。陈玉打发人去请黄玉的叔叔，顺便跟黄玉的大伯说一下，因男人有事不能来，只让女人们过来。

第二日，街坊听说陈家要在庙里打醮，纷纷赶来凑热闹，有送东西的，也有来走人情的，拥拥簇簇一些人。将至观前，只听钟鸣鼓响，早有法官执香披衣，带领众僧人在路旁迎接。陈祖母的轿刚至庙门以内，陈祖母看见天王殿便命住轿。陈兆带领各子弟，迎了上来。陈玉离得近赶忙来搀扶陈祖母，陈祖母带着众人，一层一层瞻拜观玩。来往香客见了陈祖母，认得的打声招呼，不认得的也会自觉避开。逛了半日，来到了大雄宝殿前，东、西两侧分置镇国塔、仁寿塔两石塔，两旁古榕参天。大雄宝殿内里梁槽间的二十四尊飞天乐伎，殿前月台须弥座的七十二幅狮身人面青石浮雕，殿后廊的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