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七夕

看这裂口，这刀伤怕是很深。

“将军呢？”我问杏儿。

“刚才将军把衣服换下来之后，没有见他出过房门，应该是在房中休息了。”

我去地里摘了几株止血草，捣碎，做成了药粉。

岳霆正在书房中，单手支着头，已经靠着书桌休息了。

我把药粉悄悄留在桌上，放在他睁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从此之后，每次岳霆从战场上回来，我都会去洗衣房看看。

只要他的衣服破了，我就在他桌上放一瓶止血的药粉。

岳霆渐渐发现了药粉的秘密。

“夫人，将军回来了，说要见你。”

岳霆往常从战场回来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闭门不见，今天怎么了……

我带着手里的桂花糖糕就去了书房。

岳霆坐在书桌前，笔直的像一尊雕塑。

雕塑突然开口说话了，“进来呀，在门口找魂么？”

……

岳霆的嘴从不饶人。

“你做的桂花糖糕？”

他粗暴的掀掉了糕点盒的盖子，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

“味道还不错，以前怎么都不给我留点？”

…… 拜托，今天这点也不是给你的……

“帮我上药。”

岳霆褪下外衣，一条刺眼的猩红爬在他的右臂，伤口深可见骨，三层衣服早已被血浸透了。

止血药粉上药的刺痛绝非常人可以忍受，无数八尺男儿上药痛到嗷嗷叫。

岳霆居然一动不动。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任凭冷汗从额角淌下。我仿佛第一次认识真正的岳霆。

我戳了戳伤口让药粉更好粘合，岳霆吃痛，狠狠瞪了我一眼。

岳霆让我帮他换衣服。

背上的一条条伤痕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眼前，如蜈蚣一般扭曲盘在他的背上。

贴身伺候的下人看得十分心疼，“将军真是太不容易了，从小就在军营，从士兵做起，不知道踏过多少死人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为什么给我穿这么黑的衣服？”

我看看手里的衣服，没拿错，是岳霆平时最爱穿的那套。

“将军想穿那一套？”

“我要穿那套赤罗衣。”

岳霆今天发什么疯，平时只穿素色，今天要穿赤罗衣？

“今天是七夕，谁过节穿这么黑？”

“不知将军今天约了哪家姑娘过节？”

“你这女人的脑子有什么问题，你是将军夫人，我不跟你过节，跟谁过节？”

……

山下的七夕节原来这么热闹。街市上人潮涌动，年轻男女放了花灯倚在桥栏边窃窃私语。夜空中，无数盏孔明灯缓缓升起。

“上一个七夕节，你是怎么过的？”

“在山里。”

“几个人？”

“两个人……”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跑到山野过七夕节呢！”

“将军，你是不是忘了我从小跟师傅在山里长大……”

“我没忘，是你自己没说清楚……”

这人……是吃醋了？

自从我开始给岳霆换药，岳霆的问题也越来越五花八门。

以前只需要止血药，后来明明没有受伤，也要我给他磨肚子痛药、头痛药、没胃口药……

陪他上药吃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刚开始只是一炷香，再后来是三炷香，现在是一整天……

陪了岳霆一天，我想去洗衣房找杏儿，看看她新做的绣样。

杏儿见我又顶着两个熊猫眼，打趣道“夫人又是一夜没睡吗？”

“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真叫人羡慕。”

我捏了她一把，“我们只是互相照顾而已……”

“我们跟随将军这么多年，将军连话都不曾跟女眷多说两句，更从未见过哪个女眷在将军房里过夜，夫人当大家都没长眼睛么？”杏儿一番话，几个丫头下人都捂嘴偷笑。

“杏儿，将军……一直都是这样坐着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