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交车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场景……

虽然真的是非常熟悉，但同时也真的是无比陌生。

我已经记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了，可我却可以清楚的记得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样物品……甚至还有……

接下来会发生的每一件事。

这里是「梦境」。

是的……我很确信这一点，因为这里是属于我的梦境。自从我记事以来，已经无数次走进这个诡异的梦境了。

这个特殊梦境的出现没有固定的规律，但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它确实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无数个不同的黑夜里，偶尔会出现的同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我坐在一辆缓慢行驶中的公交车上……

这辆公交车行驶的非常平稳，平稳到我几乎感受不到它在行驶时所带来的晃动。

可是车窗外一直向后倒去的街景让我明白，这辆公交车确实是正在行驶中的……

傍晚的阳光慵懒地散落在车厢内，丁达尔效应被很好地呈现在眼前。

远处的落日与地平线黏连在了一起，它正在缓缓地下落，速度非常的慢，仿佛是在与黑夜的到来做着最后的拉扯。

算上我，车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六位乘客。

我坐在这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的阳光很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窗外的街景，也可以不动声色的观察到车上的每一位乘客。

没过多久，意料之中的，那名乘客站起了身来……

那是一名女乘客。

她原本坐在后车门对面的座位上，而此刻已经走到了后车门的门前，在为即将停靠的站点做着下车的准备。

可这种带着强烈即视感的「未卜先知」并不会让我觉得自己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相反，经历过很多次“预言失败”的我，总结出了「梦境里发生的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结论。

而我在这个梦境中做的任何事情，也都有可能会改变梦境原本的走向，让梦境从“熟悉”变得“陌生”……

此时，后门前的那位女乘客，正用右手握着栏杆，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略显宽大的遮阳帽和浅粉色的口罩，把她的容颜隐匿在了神秘和遐想之中。长发如瀑，奶黄色的大波西米亚长裙，直捣脚踝。

许是因为方才起身的缘故，三两碎发垂于鬓角。被她察觉后，纤长的中指在耳侧滑过一个弧，将秀发梳到了耳后，一个黄色的蓝牙耳机便露了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她修长的手指在绕过了整个耳廓之后，又在自己的耳垂上轻轻地拽了两下，显得有点可爱俏皮。

随后那只洁白的玉手又重新扶回了栏杆，肤色白皙，素色的美甲晶莹剔透。

可能是因为这一幕总是发生在梦境的伊始，有关这个长裙女生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任何变化，就像通关游戏里的固定剧情和剧情里的npc，每次都会迎来完全一样的过场，正因如此，这一幕的每个细节都早已经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接下来是一个温柔的刹车，伴随着悠长的惯性所造成的短暂推背感和后坐力。

车门被打开，她下了车。

即使我知道这只是一个由我所主导的梦境，但我也从没尝试过去接触她或者去了解她，并不是因为她不吸引我，相反，这个无数次让我涉足的梦境里的任何东西都异常地吸引我……

当然也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究其原因，我猜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会让我心生芥蒂。也真实到虽然我会忘记除了这个梦以外的绝大多数梦，但却怎么也忘不掉这个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

在这个梦中，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成为真实的记忆。

而我，大抵是个在现实生活中，绝对不会做出搭讪女生这种行为的人罢。

车窗外，最后的余晖消失了。夜晚终究还是战胜了白天，将黑暗和更刺眼的都市霓虹渲染成了全新风格的街景。

在我座位右边的方向，公交车最后一排的另一侧，坐着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初中生的男孩，平头，校服。他的脑袋正依靠着公交右侧的玻璃，流出来的口水已经打湿了他摊在腿上的作业本，身旁的座位上放着的是他的书包。

一个半大的孩子，学习压力究竟是有多大，才能迫使他在行驶的公交车上睡得如此狼狈。

初中生的前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看穿着和气质应该是个文职，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嘴唇干裂，仔细看还会发现在他的额头上正冒着细密的汗珠。

眼镜男的怀里抱着一个公文包，而我知道，那公文包里装的不是公文，就像那句经典的老婆饼理论——老婆饼里从来都没有老婆。

距离我最远的乘客是一对母子，他们就坐在司机身后的位置。

孩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