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的绝不敢跑

黑白无常押着马小跑经过一处乱坟岗——槐沙村。槐沙村一眼望不到边，阴宅密集磷火闪闪，活无常确信在这儿拘拿两只孤魂野鬼不会费力气。他踏上高处观察地形，意外发现忽明忽暗之间，四个人影正在挖掘一座阴宅。他连忙指给死有份看。死有份骂到：“盗挖人家祖坟，真是丧尽天良！反正要等六爷，正好想个办法惩治他们一下，吓他们个半死，叫他们从此不敢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过恶事。”活无常拍手赞成：“哈哈，就老七的长相，绝对吓死那几个缺德鬼。老七你去吧，俺老谢的差事容易，无需你帮忙。”死有份正将马小跑铐上一株歪脖子槐树，忽而瞟见夜游神从槐树那边飘过去，忙急声招呼。马小跑顺着死有份的目光望去，却只瞧见一团黑影一晃消失于夜色中。他感到失望，心想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见一回两个游神的真面目。活无常问死有份：“老七看见夜游神了么？”“刚过去，”死有份答，“打算问一问他看见那伙盗墓贼没有，他理都不理就走了，我老范哪儿得罪过他？”“你是晓得的，”活无常摇头劝慰，“那一对游神性格孤僻，从来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别跟他两个计较。”“小气鬼才跟那两个孤卵子游神计较。”死有份不肖的回说，“办咱们的事。”黑白无常约定最迟寅末卯初时刻回来汇合，便各自分头行动。死有份是不敢直接靠近那一拔盗墓贼的，那伙人的阳气非把他的阴魂驱散不可。他打算寻找一俱躯体，把自己的阴魂附着上去，再接近他们。地府有明文规定，官差外出执行公务，不得无故骚扰鬼民阴宅，违反规定者轻者警告重则问责。不过规定是死的，鬼神是活的，一板一眼死守教条，会有多少事情办不成。死有份不是死脑筋，顾不得那么多，立即从一座阴宅钻到另一座阴宅。无奈，人间早已经执行火化政策，新新旧旧密密扎扎的阴宅群中，不晓得哪一座埋有未经火化的全尸。搜寻了将近半个时辰，死有份累得气喘吁吁，依旧两手空空。他停在一座新修的阴宅前，实在懒得再进去查看，料定里面又是一坛骨灰。他背靠阴宅后墙坐下休息，寻思，看来附尸而行的方法行不通。他不甘心便宜了那一伙盗墓贼，飞速转动脑子想办法。死有份正闭目思索之际，忽然听得阴宅前面悉悉嗦嗦的响动声。他轻轻扭头，瞧见一只瘦骨嶙峋的鬼魂正趴在阴宅大门边上偷吃祭祀的供果。那只鬼魂慌里慌张地朝嘴里塞着东西，一面狼吞虎咽，一面警惕着阴宅里面会不会出来宅主，样子相当的滑稽可笑，生前十有八九是小偷或者流浪汉之类的卑微人物。死有份飞身上去一把按住那只鬼魂的背脊，把个鬼魂吓得哇哇尖叫。“饿死鬼，前八辈子都是穷人出身吧，胆小如鼠还敢偷人家的东西！说，从哪儿来的？”死有份厉声吼问。那只鬼魂扭头一望，瞧见死有份那一副吓死鬼不偿命的模样，当即唬得鬼毛倒竖，立马背过气去。死有份将他翻转身，在其胸口上一阵按压。只听鬼魂“咕噜”一声缓过气，抖抖缩缩地翻身跪地，磕头如捣蒜般地求饶到：“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再不敢偷东西了！”“没兴趣要你的鬼命，从哪儿来的？”“小的早忘了自己从哪儿来，小的只记得活着的时候到处流浪。有一天饿得发慌，去偷一家小吃店蒸笼里的馒头，不料被店主发现，他说小的常去他店上骚扰，吓跑了他的顾客，叫店小二下死命地追赶小的，小的拼尽全力逃进荒野，倒在地上晕了半天也没喘过气来。小的看见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在眼前晃来荡去，可是小的连抬手抓一个来填肚子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的就到了这个世界。小的一直认为人活一辈子太不容易，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当小的做了鬼以后才发现，活人有活人的难处，死鬼有死鬼的痛苦。小的没有自己的宅子遮风避雨，更没有家人烧钱化物来接济，没法享受正常的鬼生活，依旧只能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到处流浪。特别让小的恐惧的是，小的怕被阎王爷派出的黑白无常捉住投进地狱，因为像小的这种生也流浪死也流浪，在阳世和阴间都毫无用处的鬼魂，一旦被捉住，只有被投进地狱的份儿。后来小的碰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光头鬼，被他们押送到了槐沙村，让小的抢其他鬼魂的财物，小的不敢，被他们暴打了一顿，规定小的要定时偷些东西去孝敬他们，要不然随时被他俩抓去捶打。小的不晓得在这儿呆了有多久，反正饿了就找吃的，累了就找个无主阴宅睡觉，碰上光头鬼就挨上一顿打。爷爷，小的就是这样来的。”“原来是一只流浪鬼。你这窝囊废，打不过他们，难道还跑不过他们吗？远远的逃离这个地方不就得了。”“这儿阴宅多鬼魂也多，找吃的方便，找藏身的地方也容易。鬼海茫茫，哪儿又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啊！”“那两只恶鬼住哪儿？”“东边那座最大的阴宅，那是他们把宅主赶走后霸占的。”“可恶！老子今天没时间，改天收拾他们。这座刚修的新宅，肯定是有主的，你那副蚊子鬼飞过都会被吓破的胆子，怎么还敢来偷宅主的家人祭上的供品？就不怕宅主出来逮住掐死你？”“爷爷不晓得吧，这座阴宅里头埋的是一位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婆，又老又瞎，死前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多年，小的料定她这时候想爬出阴宅来也不容易。要不那些供品都放上三天了，也不见她收进屋去享用。”“哦？既然是一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