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心女鬼看上你哟

疼痛似远似近，好象来自于自身，又好象不是，仿佛和感知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纱。意识朦胧，视线飘忽。天地苍茫，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阴云，既没有山川河流泥巴石头也没有花草树竹虫鱼鸟兽，不晓得是不是应该叫做天地。仰望是苍茫无边，俯看也是苍茫无边，上下四围一律无彩无色，枯寂荒辽得不可名状，好象一片混沌虚空般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地方？沙尘飘荡的沙漠吗？还是回到了天地玄黄的太初时代？马小跑收回目光，上下抚摸自己一遍，确定自己是存在的，又摸了摸脚背，确定痛感正来自于那儿，再向身下摸去，却既抓不到泥土也摸不到石块，手被无可感知的无形之物阻挡，无法向下伸得太远。他放弃探索，似乎明白自己已经身处于九泉地下幽冥世界。他数次想要翻身坐起，都因魂体动则酸痛难忍而作罢，索性伸直四肢，让自己尽量舒服地平躺，果然疼痛减轻不少，脑袋也越发清醒了些，遂而听见隐约的对话声。“这群鬼崽子真够强悍，居然只有一只掉进河的。”“那马小子不用担心，长就一双飞毛腿，去捉拿他时就领教过了。”“那小子够顽劣，差一点坏我的职业名声。不过的确够机灵。”“彪伟彪巴不用说了，魂体彪悍，过关不成问题。那只流浪鬼瘦弱得三根骨头两根筋，走路都飘摇不定，俺就不明白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那个滚龙，一团肉球，想起他爬棺材盖的样子俺就想发笑，他居然也能安然过关。”“且看最终能有几个爬进城的。” “……”马小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去：不远处，黑白无常面对面交谈着，梅赛丽离他俩不远，脸色从容而平静，坐轿停在她身后。他们的脚下好象是一层迷雾，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仅只一方虚无。他不确定他们看见他没有，他们继续交谈着，似乎压根忽略他的存在。他原以为梅赛丽走的是阳关道，他自己过的是独木桥，从此彼此不会再相见，不料很快又见面了。他将头摆向另一边：红白女鬼躺在距他一丈开外，一动不动不晓得死活。稍远的地方彪伟两兄弟正挣扎着坐起来，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更远一点有几团灰蒙蒙的物什，象破布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模糊不清无法分辨。他估计那几团物什是流浪鬼摔死鬼和那几个鬼打手，决定过去看一下他们。无论那些鬼魂曾经是什么来路，无论他们是恶鬼还是善魂，如今都汇聚到同一条命运之路上同行，应该过去关心一下。马小跑先翻身而跪，再慢慢撑起魂身，脚板刚一触“地”（脚下算作地的话），一阵火剽火燎的疼痛感传来，他连忙坐下，掰过双脚底板查看，原来是起了水泡，显然是被铜链所烫伤，右脚背上的抓伤既疼又痒。他放下脚试着用力踩一下，感觉还能忍受着疼痛走路，遂而咬牙立起身。不过又发现另一个问题，既看不到地，更看不见路，仿佛一抬脚便会再次坠入无底深渊。他也没过多犹豫，抬起脚一瘸一拐的走向那几团破布似的物什。彪伟仰起脑袋，抬手招呼马小跑。他全身被染成污红的血泥色，虽然瞧不出具体伤势，眼中的神气却是褪却不少。马小跑惊讶，一路走来，他同彪伟那一伙一句话都不曾交流过。彪伟凶神恶煞目空一切，除了他的同伙，他不主动招呼谁，谁也不敢找他搭话。马小跑观察了彪传半晌，看见他脸上显着善意，便壮着胆子拐过去。彪伟示意他蹲下再靠近些。他犹豫着蹲下去，警惕着彪伟的一举一动。“我说马帅哥，你保存得太完美了！无常爷给你小子开了绿灯吗？”彪伟嗓音沙哑，大约在桥上大吼大叫损坏了嗓子。他伸手撩开马小跑的衣服查看伤势，只发现脚背上的抓痕，一脸不可置信，忽而抚摸一下他的脑袋，好象黑老大抚慰小弟一样，并继续惊叹：“嘿，太他妈的完美了，真是个奇迹！”马小跑没答话，只咧嘴一笑。他没弄不明白，这位曾经在阴阳两界不可一世的黑老大，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来。“大哥没听说吗，小马哥活着的时候跑得跟飞毛腿一样。刚才的闯关游戏对他来说小儿科而已。”彪巴距离彪伟不远，他接过彪伟的话头，停止查看自己身上的伤。马小跑断定彪伟彪巴刚才没有注意另外两座桥上的情况，那铁索桥上的凶险形势，几乎不可能让他们分出心来关注另外两座桥。在鬼门关口死有份不解开串连他们的铁链的话，恐怕他们已经凶多吉少。“老子想起来了，”彪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忍着嗓子疼极力大声说，“城隍爷把老子投进‘无间’字房，你小子进的却是‘罚’字房，待遇上就不一样。虽然老子不晓得“无间”二字是什么意思，不过老子看过无间道电影，想必“无间”二字不是什么好字眼，一定比“罚”字更凶险，看来你我两个在阎罗殿上的命运，从两块房牌上就已经预示出不同了。哼哼，左不过是上刀山下油锅，老子当初吃枪子儿的时候都没怕过，还怕个鸟！”“对，大哥，怕个鸟！”彪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高声附合。他大约忘了，他哥吃枪子的时候，那是昂首挺胸视死如归，他吃枪子儿的时候，却是屎尿拉满了一裤裆。“嗯嗯马帅哥，”彪伟继续说，“你长得这么帅，一定讨阎王喜欢。”彪伟的语气和动作一如当老大时的做派。有些活人和死鬼天生就是当老大的料，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形势下，那份老大的派头是永远不会走样的。“这么帅，小心女鬼看上你！”彪巴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