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档案室（上）

扫过，我还没伸手去碰资料，灰尘就翻飞起来，陈年老灰里也不知道掺了什么，呛得我鼻腔里火辣辣的。

我这边多是手工誊抄的公式，应该是早期运算部门的手稿，可惜我没有系统学习过他们的书写规则，看不懂运算内容，唯一的收获是写字的人用的钢笔可能质量不太过关，顿笔处有些漏墨，晕开的墨迹就渗入脆薄泛黄的纸张被保留了下来。

汪小媛隔着两个书架晃了晃手电，看灯语的意思应该是“上”，这时候就不得不感慨一下现行的灯语体系有多笨拙了，我看到信号之后是需要自行分辨她的意思是“看上面”还是“爬上去”的，只能说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近几年已经接近废弃确实是有原因的！

爬到书架上面倒是没多大运动量，只是积灰太多让我的呼吸道有点为难，我正打算屏住呼吸蹿上去再说，汪小媛又猛摇手电，这次表否定的意思非常明显，我只好抬头往上看，屋顶上的蜘蛛网排布得全无规律，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重要情报。

灯语传递不了太复杂的信息，汪小媛干脆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让你看书架上面的标签，这些资料都是按年份整理好的，你在这片比汪先生年纪都大的区域转个没完是想忆苦思甜吗？”

我有点委屈：“还不是你没事打灯语，我以为你要让我爬上去！”

看起来汪小媛很想在我脑袋上敲一下，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这不是怕说话声音太大被人发现吗，咱们这怎么说也是违反规定，总不能敲锣打鼓的吧？”

我承认她说得有点道理，但按这个逻辑，要是光从门缝里透出去又怎么说？

“嗐，我听着呢，两层楼之内有人经过我会立刻报告！”有一技之长就是嚣张，我提要求的时候格外有底气，“在那之前咱俩还是正常交流吧，不然我怕下一次灯语我就得想办法在墙上凿个洞出来了……”

年代近些的资料都分门别类地装在文件盒里，标签上写着某某年某地行动记录之类的文字，按着时间顺序码得整整齐齐，汪小媛抽了盒文件出来就蹲在地上翻看，手电筒叼在嘴里，不讲究之余还透着一股专业的气息。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手指捻过纸张的沙沙声极有规律，我随意瞥了一眼，她手中那页有张一寸证件照，依稀还能辨认出那是六七岁的汪小媛。

以前的照相机当然没有现在高端，像素也不动辄千万起步，拍出来的人像总是笼罩着一团模糊的光晕，可能是曝光过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女孩身上的黑色制服在照片里灰扑扑的，但她看着镜头笑得非常灿烂，连缺了一颗门牙留下的小豁口都显得格外灵动鲜活。

汪小媛盯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受不了一般，迅速把那页翻了过去，默默捂脸：“真希望这张照片不会被上传到系统里。”

“我以为你是在纠结要不要把照片撕下来带走，”我有点奇怪，“这么珍贵的照片，不留个纪念不是很可惜吗？”

“不必了，照片放在这里最安全，”汪小媛头也不抬，“小时候的我或许会拿走这张照片，但现在的我永远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再磨洋工，也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盒文件蹲在汪小媛身边假装用功——具体表现在她一盒文件都快翻到底了，我才看明白我手里这盒是学员的体测记录，而且人名非常陌生，看起来还是我找错届了。

我归置好铺了一地的纸张塞回文件盒，打算再换一盒消磨时间，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光晃了眼。

汪小媛转头看着我，手电光就直不愣登地照着我，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说话之前要先取下嘴里叼着的手电，我注意到她脸色有点古怪。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一点问题，需要你帮我回忆一下，”汪小媛喃喃地说，“你确实是和我同一届受训的学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