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夜的声音很弱，“可是我……”

“在游过那片湖的时候，我没能听黑天的话一直闭着眼，我睁眼了。”

“在5号副基地的地下室里，开灯前……我因为害怕，没忍住哭了出来。”

“就算已经安全了……我精神还是紧绷，我、我还骂了方舟……我不该这么暴躁的。”

她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江夜，你很了不起，可是你自己却不知道，你不相信自己。这就是你前来进行心理咨询的原因。”叶子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那片湖很危险，可是你毫发无伤地游过来了。”

“因为怕黑而哭泣又怎么样呢？所有人都会用泪水发泄恐惧的情绪，而你最终克服了恐惧，不是吗？”

“至于方舟……”叶子笑着摇头，“那孩子有些时候的确挺讨人嫌，他惹了你不开心，怎么能怪你呢？”

江夜埋着头，心里情绪并不是那么明朗，不过听见叶子对方舟的描述，她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她在想，叶子真不像一个AI模型，她和他打趣方舟时说的话，真就像一个和蔼风趣的长辈。

“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湖中睁开眼吗？”寒暄得差不多，看出江夜已经卸下心防，叶子循序渐进地问。

“我……我听见了……我的意思是，我出现了幻听……”江夜刚开始说得有点混乱，受到叶子温和的情绪感染，她逐渐镇定下来，“我听见了姐姐的声音，她说她一直在找我。那声音好像从湖底传来的，我那时……只想去找她。”

“姐姐？”叶子垂眸，“你姐姐在天仓山外？”

“嗯，她进山的前一天，大爆炸发生了。”江夜揉揉眼睛。

“你很想念姐姐，所以出现了幻听。”叶子温声分析，“你潜意识里认为，你姐姐一定很着急，一定在努力地找你。”

江夜轻轻点点头。

叶子忽然很轻地笑了：“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相信你姐姐，你知道她一定在努力找你，而你，明明也在为了离开天仓山去见姐姐而拼命努力，你却不相信自己。”

“我……”江夜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

叶子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对自己不自信。

为什么呢？因为她才十六岁，高中毕业，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一个人在荒山求生，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无形的压力不断累积，快要把她压垮。

“反过来说，你分明很了不起。”叶子像是能读懂江夜此时在想什么似的，“你才这么小，就已经能够随意徜徉在荒野中，你即将拯救俞科长，带他一起出山，你真的很了不起，江夜。”

“你缺的只是一点点的自信，或者说是信念，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好。”

“相信自己……”江夜喃喃，声音还很低，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一点点握紧，力量从指尖到手背传递至全身上下。

“是的，相信自己。”叶子的声音变得空灵，在整个咨询室里回荡，像是想要刻进江夜骨髓般有力地回荡。

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安全离开这座山，不辜负俞老师的信任，找到姐姐和父亲……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一往无前地奔跑吧。

不管遇到什么，她都能够做到。

轰——

之前在湖里看到的那些诡异黑影，在地下室落地玻璃处看到的乌黑触手，那些遥远的幻听、心里烦躁的情绪……一切都轰然崩塌。

又如洪水决堤，奔腾水流冲刷过江夜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器官，身体里一切都像是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思绪变得清明。

江夜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仿佛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又好像睡了很长一觉。光点晃得眼睛疼，隔了一小会儿，才渐渐聚焦，江夜看清眼前的景象。

咨询室的全息投影已经消失了，天花板是地下室原本的白色天花板，灯光很晃，几个脑袋埋在江夜上方，直勾勾地盯着她。

三个XG小组的成员，其中一个是方舟，看见江夜睁眼，他的桃花眸愉悦地弯起，唇角上翘：“你醒了——手术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