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心
第60章祸心
骊山,玉良山庄。
暖阁内,山水花鸟屏层叠,重重锦色拦住了透窗而过的料峭寒意。炉火旁,有人低声温润如玉,压过了木炭燃碎之音:“今日线报,巴日斯比使团先行一步,提前入京了。”谢清晏漫不经心心说着,将阅完的密报折起,随手扔入一旁的炭火盆里。“巴日斯?“云侵月疑惑,“哪位?”
“北鄢小可汗,也是此次北鄢岁贡使团中的头号人物。"谢清晏淡声,清徐抬眸,“你应当听过他名号。”
“喔,是那个有北鄢幼虎′之名的小可汗?”“不错。”
玉白修长的指骨抵着铁钳,谢清晏懒拨了拨烧得通红的炭火,他漠然临睨着密报在火中卷曲,焦黑,最后化作灰碳。“巴日斯虽只有十九,却以骁勇善战著称北鄢各部数年。若非有这位幼子在,乔格那的大可汗之位早该坐不稳了。”云侵月闻言皱眉,扒拉起手指头来。
“算什么。"谢清晏瞥他。
“算算你成名那会才多大,”云侵月扒拉完,笑眯眯仰回来,“比他早好几年呢,你还夸他。在这位北鄢幼虎骁勇善战的年纪,你怕是已坐镇中军帐了吧?”谢清晏懒得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轻嗤了声。“看来,他就是你要等的人了?"云侵月拿折扇轻敲着掌心,靠在软垫里懒洋洋地问。
“他是契机。”
谢清晏拨动火钳,眸心映着灼灼的光,如炭火般漆红,那点笑意却透着冰似的冷,
“用以撬动,那个足以将宋家推入深渊的人。”云侵月还在心下思索着,便听隔着重重屏风,有极轻的脚步声入内。几息后。
董其伤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前。
“公子,查到巴日斯的下落了。”
谢清晏放下指骨间闲握着的火钳,起身来,随手勾起搭在一旁美人榻上的狐裘。
“在哪。”
“西市,永乐坊。"董其伤的话声停得戛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谢清晏察觉,散澹回眸:“还有事么?”
“他.……”
董其伤低下头去:“他正与戚姑娘在一起。”“咔嚓。”
死寂的暖阁中,火盆里块炭裂开,露出了烧得通红的芯来。云侵月无辜又憋坏地扭头,看向刚披上狐裘的那人。“啧,某人又有理由说服自己去见她了。”谢清晏停了须臾,回身。
他抬手解下系在颈后的绳,将一枚玉佩拎出来,搁入身后长案上存备的漆金锦盒里,漆眸懒懒垂睨过。
炭火旁,云侵月望见这一幕,他支着下巴挑了挑眉:“为何不让她知道,你便是与她幼时相识的人?”
“于她而言,那时的我不过远行过客,不必知晓。”谢清晏合上了锦盒,漠然垂眼一一
“何况日后她愈是恨我,愈是长安。”
胡人当真热情得可怕。
一一和那个叫巴日斯的胡人少年相处不过半日,戚白商就由衷感慨。少年操着一副很是生涩的大胤官话,却拦不住他热切的交流欲。他像是从草原初来城镇的一头幼兽,世间一切都让他觉着新奇,热切,赤诚。就连原本心绪重重的戚白商也有些受了他感染一一像是暂时拨开了头顶覆着的那些旧事阴云,叫明媚晃眼的太阳驱散影霾,暖融融的扶光便照彻下来。
“仙子姐姐!”
巴日斯忽回过头,兴奋指着不远处的布幡,那双蓝色的眼睛都格外亮地亮,像是日光下潋滟的湖面。
“中原的酒!一起吗?”
戚白商顺着他的手,看见了不远处的茶肆,她却并未拆穿:“好啊。”于是热情似火的少年又以连翘都来不及阻拦的速度,拉上了戚白商,便快步进了那家茶楼。
“哎……姑娘!”
刚匆匆追上的连翘气得跺脚,又连忙跟了进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要!"刚落座的胡人少年对着悬着的木牌一通比划,给过来的堂倌看得目瞪口呆。堂倌迟疑道:“客官,这么多壶,你们二位也喝不完啊?”.…湖?不要湖。”
胡人少年茫然地眨了眨他的蓝眼睛。
堂倌无助地看向起了戚白商。
戚白商在旁笑得支额,察觉堂倌目光后,方抿住唇角轻晃了下手:“随便上两壶茶,两碟茶点。”
“哎!”
堂倌赶忙跑了。
巴日斯满意地转回来,跟着在身周顿了下,目光转过一圈。直到望向这儿的那些视线全都退避开,他才疑惑地问戚白商:“仙子姐姐,他们在看我、还是你?”
戚白商眼波微晃,随即玩笑道:“也或许,是看我们。”“我们。”
巴日斯重复了遍,眼睛亮起来,“好,我们!”两人话间,连翘终于进来了,偷偷陵了胡人少年一眼,便去旁边坐下了。她此刻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面前少年虽然看着无害又热情,然而两个时辰前那一幕她还记得清楚:恼羞成怒的骗子摊主朝戚白商扑上来时,胡人少年只用了一只手,轻松得像扔鸡仔,随手一撇就把那个大汉摊主丢出去两丈远。话本里说的力能扛鼎也不过如此了。
也不知她家姑娘怎么想的,要陪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胡人少年游荡上京。连翘正想着,就听见戚白商温柔清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