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江凝碧（二）

第50章澄江凝碧（二）

凤仪宫内，时不时有宫人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江姻的唇已经咬出了血痕，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也被血水浸湿。剧烈的疼痛如刀刃一寸寸劈开她的身体，她痛得意识恍惚，甚至听到了皮肉撕裂的脆响。

“娘娘，您再使把劲儿！”

“快了，已经看到小殿下的头了！”

江姻紧紧咬着下唇,使出吃奶的力气。

“娘娘，娘娘！”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江姻费力地睁开眼。

好像是阿月，会是她吗？

疼晕过去的前一刻，江姻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哇"的一声，清脆又嘹亮，瞬间划破了暗沉沉的天幕。陪产的宫人皆是喜极而泣。

“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呢！”

江姻无力地笑笑，随即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姻才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片霜色的衣角，袖口绣着芙蓉花的纹样,清丽淡雅。袖下的五指白皙纤嫩,正紧紧握着她的手。江姻眼眶发热，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她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开口道：“阿月，是你吗？”秦淮月俯下身子来，给她揩了揩额间的汗，语气含着怜惜：“姻姻，你辛苦了。”

江姻瞬间红了眼圈,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阿月，你回来了！你没事，真好，真好……”秦淮月笑了笑，“娘娘光顾着奴婢，可别忘了小殿下，奴婢去把小殿下抱来给娘娘，好不好？”

江姻这才想起，那个折磨了她半天的小家伙。她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轻声道：“我一时高兴，竞忘了这一茬，你快去将他抱来，让我看看长什么模样。”

秦淮月笑着福身，转身进了偏殿。

不一会儿，她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襁褓，递给江姻：“娘娘快看，是个小皇子呢！”

江姻接过襁褓，把孩子搂在怀里，眼中盈满了泪水：“他长得好可爱啊！”秦淮月讪讪笑了笑。

其实刚出生的孩子都一个样，都是皱巴巴的，哪里看得出来美丑。只是江画初为人母，自己生的孩子怎么看都可爱，哪里会在意别人的评价。襁褓里的小皇子只有丁点儿大，紧紧闭着眼睛。小小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娘亲的喜悦，也勉强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滑稽的微笑。江姻泪光盈盈，低头亲了一下孩子的脸蛋。这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这孩子的鼻子嘴巴像她，只有眼睛像皇帝。顾玩给她倒了杯水：“娘娘先喝杯水吧。”江姻饮了一口，眸光转向秦淮月：“阿月，这几个月你到哪儿去了？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秦淮月苦笑：“是靖远侯，他将我囚在京郊一处别院。多亏顾娘娘的兄长顾先生相助，我这才逃了出来。如今宫中正乱着，不然我也没有机会回来。”江姻愣住，“宫中出什么乱子了？”

顾妩和秦淮月的脸色皆是一沉。

江姻预感不好，连忙追问：“到底怎么了？”顾妩红了眼圈，颤声道：“就在刚才，陛下在甘泉宫上吊自尽了。”江姻脑中一轰。

“不可能……不可能！”

她脸色惨白，“陛下怎么可能自尽？不可能的……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江姻望向襁褓里的孩子，眼睛不由得一酸。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这宫中处处都是吃人的勾当，没有皇帝护佑，这孩子如何立足？还有闻熙，他那么期盼孩子的出生，怎么可能在她生产这一日上吊自尽？江姻的脑中浮现一个名字一一

贺衍。

一定是贺衍杀了他！

江姻咬紧了牙关，上齿和下齿不住地磕碰，一阵锥心刺股的怨恨瞬间从心底。

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地夺走那个少年的性命？！她眼中泛起水光，一把掀开被子，倏地从床上站起：“贺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要杀了他！”

秦淮月和顾玩大惊，连忙拦住江姻：“娘娘冷静！不要冲动，您还有小皇子啊！”

江姻的嘴唇颤抖着，绷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她一头扑进秦淮月的怀里，“阿月，你叫我怎么办呐？我没了丈夫，我的儿子没了父亲，仇人就在眼前，我却杀不得，你教我如何好忍啊？”江姻的哭声惊醒了襁褓里的小皇子，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瘪了瘪嘴，眉头一皱，也跟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眼见这母子俩哭成一团，秦淮月一时无措，只能抱着江画安慰：“姻姻，姻姻别哭，别哭！你还有我，还有小殿下…你先冷静一下，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信我，好不好？啊？”

江姻捂着脸鸣鸣哭个不停，泪水流了满面。秦淮月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江姻发泄过后，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秦淮月道：“贺衍逼死了陛下，看来是注定要谋反了。不过，他一定想不到，我和陛下还留了后招。”

她指了指妆台，“阿月，你把左边的抽屉卸下来。”秦淮月点头，按照她说的去做，那抽屉卸下来后，里侧竞有一个上了锁的楠木匣子。那锁不是一般的锁，上面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