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日记

第81章暗恋日记

訾沭很小的时候,便察觉到母亲似乎不喜欢自己。亲缘有深有浅，訾沭一直这样劝慰着自己。直到他听说当年的事：原来母亲生下他以后，曾经试图勒死他，是众人合力劝下的,最终，父亲以让訾凛摄政并娶嫂为代价保下了年幼的自己。

訾沭不明白三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恨海情天，只是在得知母亲曾试图杀死自己时，一个人默默地坐了很久。

不久后,母亲又生下了弟弟，取名訾晋，千娇万宠。訾晋三岁那年，曲雅为他准备了热闹的庆生宴会，席间众人载歌载舞，訾沭混在人群中，喝下了他人生中的一杯酒。太辣了。

弟弟的庆生酒宴，就跟弟弟的存在一样，辣得他胸口生疼，睁不开眼睛。这些年，父亲的身体愈发孱弱，訾陬国事基本都是由左贤王訾凛代为处理。因着种种原因，訾沭对他天生忌惮，小小年纪，眼睛里就开始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他决定去出使。

訾陬内忧外患，处境艰难，訾沭知道自己现在做不了什么，但是血仇未报，三国仍在碰撞交锋，他想要走出去，去见更大的世界。在云郗国君接见秭图王上的宴会中，訾沭成功混了进去。但他没有想到，临走时，会被一个人忽然拉住了手。

那一瞬间，訾沭心跳如擂，已经做好了被识破后恶战一场的准备。然而回头望去时，竞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她在叫哥哥，訾沭立刻意识到她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哥哥。”

他答得很坚定，一听哥哥二字，不自觉就想起了远在班珠被母亲抱在怀里的訾晋，很难给出什么好脸色。

小姑娘却不依，扯着他的袖口不肯松手，一直抽抽噎噎地叫哥哥。訾沭觉得实在荒谬，但更荒谬的是，自己竞然被这一声声的哥哥叫昏了头，竞然答应了把她送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郗月明，一个小麻烦精。待看到她的住处时，訾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也是个不受关注的小可怜。

相似的境况总是更容易拉近距离，她年岁比自己小，经历也没有自己多。承她叫一声哥哥，倒是比那个訾晋有礼貌，訾沭便令留下刺探的人，顺道照应下这个不受重视的小公主。

她的日常很简单，向来是自言自语，与一只小猫形影不离。訾沭被那个备受宠爱的弟弟刺激得昏头时，偶尔一想，云郗还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会软糯糯地叫他哥哥，比这什么亲弟弟顺眼多了。公务繁忙，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向来是棘手的，有关小姑娘的只言片语便像是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令訾沭能暂时从繁杂的公务中抬头，得以喘息片刻。不知不觉间，愈发在意，他开始期待公务中夹带的有关她的消息。那年冬天，一只冻僵的小鸟落在了郗月明的窗前。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捡回去，捂在手里呵气，许久之后，鸟儿终于醒了，她又盛来了温水和米粒，将它喂饱后才重新送到窗台前。

那天暗卫大概刚好没事，极尽详细地记下了这件事，传到了訾沭的手中。书信有言：公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盯着，直到鸟儿飞走，她还在望着天空发愣。彼时的訾沭尚且年少，未能识明自己的心意，却已不知不觉地开始受她影响。收到书信后，他特意跑到草原上去猎鹰，由此豢养了自己的第一只猛禽。不久之后，杜贵人身死。

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一个身份低微的内侍，他们在后宫激不起一丁点的风浪。最后还是暗卫帮忙报信，这方小院中发生的事才得以重见天日。再不久后，宋贤妃收养了她。

在宫中潜伏本就不易，以前郗月明住在小破院子里无人在意，打探消息还方便点，可自从她搬去宋贤妃处，暗卫们想要打探消息就更难了。于是在之后的两三年里，訾沭得到的有关她的消息骤减。钟声越曾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跟失了魂儿一样。訾沭听到这话才恍惚回神，他深知年幼时的一次偶然邂逅，其实不能算有多深的情意，自己这番举动确实奇怪。

虽然得到的消息少了，但至少她有了位份高的养母庇佑，总比在那一方小院磋磨得好。訾沭压下心心中那股淡淡的失落，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处理政务和发展势力上。

三公主被看顾得似乎格外严苛，外边的人难以靠近，她自己也不经常现身，暗卫们只得趁着重大节日或宴会的节点，远远地看上一眼。打探时匆匆一面，传信书写时就更加简单，寥寥几句，逐渐勾勒出一个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寡言公主形象。

訾沭这才察觉出不对。

原以为她会过得越来越好，可种种情形又证明似乎不是这样。訾沭心急如焚，也隐隐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思已经不是儿时那般单纯了。可他却分身乏术。只因这一年，訾阖去世，他即位亲政了。随着时光流逝，年岁渐长，讨人厌的弟弟学会了说话，也学会了叫哥哥，訾沭也能更加理智地看待母亲的选择了。很难说曲雅对自己这个儿子有爱，但似乎也不是全然漠视，大多数时候，她都处于一种难以割舍又十分矛盾的状态。就如眼下这个节点，訾凛放权放得干脆，本来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远走高飞的。但或许是放心不下自己，他们最终又都选择了留下，为自己效力。母亲难以面对自己，最终选择了外出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