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第73章逆旅

“你见过烈日当空的壮阔景象吗？”

天陨十六年，在六大城邦宣布联共立黑夜联众议会的前一个夜晚，有人在忏悔室如是言说。

那人跪坐在落满黑子的棋盘面前，失了几分光泽的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他的脖颈、手腕、脚踝皆扣上了纯银的异能控制环，他的眼独特而又瑰丽，紫红渐变的虹膜与狭长的瞳孔皆昭示了他的不寻常。可他只是呆呆凝望着棋盘,在听到门响后开口的嗓音嘶哑至极。推开门的白发少女缓缓眨了下眼睛，说：“没有。我们辞别天日已久，从未见过旧时代的监管者。”

“利格图拉,你是不满我等意识体吗？”

闻言，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哑声道：“怎敢。”……“白发少女蹙起了眉，男人的态度令袍感到反感，“利格图拉，你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在此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首先，我等意识体并没有关押你，是你自己蜷缩在诺克沙德的忏悔室不愿出来的。”

“其次，是你自愿接受异能束缚装置的。我们从未真正逼迫过你，也没有限制你一一毕竞我等不是天道,没资格代袍向你讨债。”在捕捉到关键词的瞬间，男人捏着白子的指尖微微一颤。“不要搞得我们意识体好像逼迫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你严刑拷打并折磨了数年似的。”

白发少女冷声道：“亲手逼死天道的是谁？让天道失望的又是谁？是我吗？是我们意识体吗？”

“贼喊捉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男人咬紧了牙。

“你对我们意识体不满，是什么方面的不满？是我们德行有亏，还是我们扭曲这个世界了？”

“倘若不是因为这些，倘若是因为我们取代了天道这种可笑的理由一一”白发少女讽刺地笑了，目光蔑视。

“那你还不如即刻便抹了脖子殉道，我还佩服你有几分骨气。就你现在这样哈”

利格图拉猛地站起身来，回头直直瞪向少女，手中的棋子被他捏成了备粉，“未曾见过天道的荣光，你有何资格说这种话？难道你们当真以为自己能与池相比拟？！”

“天道死后，雾海从此便是黑夜。哪怕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我等的指引却再也不会出现。”

“是你能指引这个世界，还是那个狂妄的、自誉为黑夜灯塔的审判之城能？”

他向前踏出一步，眼眶通红，“你们都不行！有本事、有本事-一你们也救一次世啊！！”

“受天道之惠而不感怀之辈，有何颜面在我面前狂吠？”“这世界一一这雾海是袍救下来的，世界属于袍，城市属于袍，亿万子民也皆属于池。从来…都不属于你们这些后来的僭越者。”利格图拉疯笑着道：“要我说，你们就该献祭，就该去死，就该亲手把世界归还给袍一-一日不还，我一日不会认可尔等。”白发少女脸色已然变得难看至极。

而就在这时，有一道高挑的身影突地在房中显现。那人一袭黑裙，面容精致，瞥向利格图拉的目光平静而又冷淡。

“容我插一句。"他一手搭上了少女的肩头，语气轻慢，“我们从来不需要你的认可一-搞清楚啊……利格图拉，你算什么？”男人瞬间僵硬。

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那名女子已然拉着少女走出了忏悔室，大门再次关上，房内重新陷入黑暗。

利格图拉站在阴影中，一言不发。

门外不远处。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嘛？“女子一脸不赞同地道，“那家伙脑子有点问题你也不是不知道，听听他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维斯要是知道了他说的话肯定会生气的一-袍本来就不赞同你来找利格图拉，等知道了必然会念你半天。”

“……我这不是想劝解一下吗？也希望雾海能少点危险分子，谁知道那家伙那么油盐不进。”

少女叹息着，思及女子刚才说的话，当即便一脸头疼地道，“诺克沙德，你能不能帮我瞒住维斯啊？袍唠叨起来真的很啰嗦诶。”女子很没义气地一耸肩，“不行，我可不想事情败露后和你一起被他唠叨一一他黑色时期就很能说了，自打变成金色的后，唠叨程度更是超级加倍。”“再说了，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眼睛？”“窥因果、辨真伪、卜世理，那可是雾海唯一一双「天启之眼」。只要礼想，袍什么看不见？”

他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幸灾乐祸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少女在心底默默流泪。他由衷地觉得还是自家妹妹好。“比起这个一一"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酒壶，在少女面前晃了晃，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们喝酒去吗？”.…明天仪式起不来会被维斯骂的哦。”

“没事，我还约了雾连京，他要骂也是先骂雾连京。”“……”少女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厉害，你怎么不约兰塔呢？要死一起死呀。”

“兰塔长得那么小不点，要是约了袍，是不是也得约一下三宿一-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少女斩钉截铁地道。他怎么可能同意自家乖妹妹喝夜酒。“那不就得了，走啦走啦。"女子一把揽住少女的肩膀，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道，“我们好多年没这样聚过了，真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