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天地四合
霄派,接着是牵机派、天工派、素华派。
一道道微弱气息留存在李无相体内,于是此前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严感又开始在心中慢慢升腾起来了。
“对,快,趁现在!”那个声音催促他,“三十六宗的法宝余韵都汇聚在你身上,这祭礼就要成了——那时候你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命格,正是姜介的上好容器!但现在也正适合你请太一!起咒!”
那声音口中的余韵越多,李无相就越觉得动弹不得。仿佛身下这石座有天然魔力,他不是主人,而石座却要强行将他选为主人、不许离开了。
他立即在心中诵念咒文,尝试催动左眼眶中的那枚指月玄光。
于是,他感到自己的左眼慢慢变得深邃起来了。深邃而空洞,仿佛随着心中咒决渐起,这东西也逐渐自眼眶中隐没——从这身体中隐没,从阳世间隐没、并渐渐地在这世上留下一个空洞……
他感觉到了。在咒决的最后一个字诵念完成之后,在他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他感受到了。
宏大、苍白的气息不存在了,而只剩下贪婪与急切。在未知的、幽深的某处,这种感觉像在泥泞沼泽中蜿蜒蠕动的触手,触碰到了他的意识。
起初他觉得这东西极为遥远,但在接触的一刹那,立即变得近在咫尺——他与那东西之间只隔了一层几乎不存在的、薄薄的东西,但这东西坚不可摧、毋庸置疑、似乎无法被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力量打破,那就是一句“我愿意”、就是自我意志!
李无相确信这就是外邪。
它的感觉不同了,但还有一些没有消失。那不是外貌、性情、习惯,而就是纯粹的本源,并没有因为它失其权柄而发生变化,相反的,因为没了这些东西,李无相觉得自己能将它看得更清楚了——
他相信它就是太一真灵。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刚才被都天司命大帝所迷的时候,被自己忽略掉的那些想法了。
从那时候起祭礼就已经开始了,他扮演皇帝、扮演李业,而或许因为司命大帝的神通,三千多年前的遥远记忆映射到他的脑海之中,他真真切切地体验了李业曾有过的那些念头。
在那之前,李业于他而言是模糊而缥缈的古人,是威严而遥远的帝君,是一个符号、是一个不可亵渎的名字。
但在那之后,神性被剥蚀,人性被暴露,一种源自同一来处的亲近感被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现在那些记忆涌入脑海了,李无相几乎在一瞬间体验了李业还是人时的喜怒哀乐,而这种感觉、体验、本源,与现在触碰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
初次意识到外邪存在时他就对它抱有百分之二百的极度警惕,可现在,他觉得外邪似乎又变成那个“他”了。
其实它现在与当初的李业是有些不同的……少了些什么。像是在这世上存在得太久、被膜拜得太久、被曾经太多的功业加身,于是它变得陌生了些、迷失了些、冷酷了些。
可现在它的这种贪婪与惊慌、急切,填满了那些缺失的东西。
还是太一真灵时,它无可琢磨,令人畏惧。可退变为人,李无相觉得自己可以尝试同它接触了——
“你……”李无相觉得自己神识之中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你……是李业?”
“我是李业。”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李无相觉得自己浑身发麻!
他说话了!
不是通过意识、神念,也不像之前那样借自己之口,而是他——李业——在灵山或者幽九渊中,尽管仍旧是在神识之中,但是,他自己说话了、亲自开口了!
李无相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势极为不妙、在都天司命大帝面前宛若蝼蚁、随时可能因其一念生灭。
可他的心里还是涌起狂喜——这是胜利的喜悦!
现在,他不得不同自己对话了!
以人的方式,而不是神的方式!
“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妙啊?”
“你我都很不妙,李无相。”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次。”
李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但李无相却觉得很熟悉,像是一个人偶尔会听到的、使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的那种熟悉。只是他的语气仍算得上镇定,仿佛一位货真价值的君王,即便穷途末路,也还在试着维持着身为帝君的体面。
“李无相。”
“你现在在叫我的名字,李业。”李无相在心中低声说,“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你叫了我的名字,意味着我们彼此平等了。”
“也许你我比你想象得更平等。”
“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你跟我从一个地方来——你在那边是做什么的?”
“前尘往事,已经不记得了。”
你只是不想说吧!
东皇太一,从前是个朝九晚五的社畜、唯唯诺诺?是我我也不会说的!
到此为止吧。至少今天到此为止吧。李无相收敛情绪,迅速转回正题:“对,我也不妙。姜介夺去了你的权柄,成了都天司命大帝。”
“是。”声音沉静,听不出其中有任何落魄、狼狈、难以启齿的意思。
“你上了我的身,能帮我找到生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