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金佛
老和尚低沉的话语裹挟着戈壁风沙的粗粝余音,在浑浊的茶馆里缓缓沉落,激起一片压抑的寂静。那“妖氛渐起”、“镇一方”的寥寥数语,如同沉重的石块投入死水,在众人心湖深处砸开一圈圈带着寒意与不祥的涟漪。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污浊的空气中不安地晃动,将几张沉默的脸庞映照得明灭不定。角落里,瞎眼老者抱着他的破胡琴,空洞的眼窝茫然地对着虚空,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咀嚼着那无形的恐惧。
就在这沉默即将凝固成实质的刹那——
“哐当!”
茶馆那扇本就歪斜破败的门板,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重重撞在斑驳的土墙上,震落簌簌沙尘。
光线骤然涌入,又被几道高大身影堵得严严实实。
风,裹挟着更浓烈的沙尘与一股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汗臭、皮革和某种动物油脂的彪悍气息,蛮横地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屋里原本就浑浊的空气。
一共五人。
为首者是个铁塔般的壮汉,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他穿着一身紧束的玄色劲装,外罩半旧的暗褐色皮甲,皮甲上布满了刀劈箭射的旧痕。满脸虬髯如同钢针般根根戟张,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带着浓重煞气的鹰眼。
那眼神像刀子,带着审视与掠夺的本能,肆无忌惮地扫过茶馆内每一个角落,掠过那些低垂的头颅,麻木的脸庞,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落在柜台后的老赵身上。
他腰间挎着一柄无比厚重,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弯刀,刀柄缠着磨损的鲨鱼皮,露出暗沉的黄铜护手。刀未出鞘,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却已弥漫开来。
他身后四人,同样身着便于戈壁行动的劲装,高矮不一,却个个眼神锐利,身形剽悍。他们手中持有的兵刃,绝非寻常脚夫商旅能拥有的货色。
一个背着几乎与人等高的长柄战斧,斧刃在门口斜射来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幽蓝;一个斜挎着镶嵌兽角的角弓,箭壶里露出的箭羽漆黑如墨;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按着腰间的狭长快刀,刀柄镶嵌着打磨光滑的兽骨,透着一股子狠戾的劲头。
这五人站在那里,就像五头闯入了羊圈的饿狼,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和精悍,与茶馆里弥漫的疲惫、麻木和穷酸格格不入,形成刺目的反差。
他们身上那股子被烈日和风沙反复淬炼过的凶悍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身份——绝非善类,是这凉州戈壁里真正的掠食者。
角落里几个脚夫的头颅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脸埋进粗陶碗里。抱着胡琴的瞎眼老者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连老赵的妻子,那位温顺的妇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紧紧攥住了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脸色微微发白。
老和尚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聚拢了一瞬,如同磐石上掠过的一丝风痕,那双锐利的鹰眼深处,沉淀的悲悯里泛起一丝凝重。
他枯瘦的手掌依旧稳稳地放在粗陶碗旁,指尖却微微收拢。
小和尚则明显紧张起来,清亮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身体下意识地向师父靠拢,一只手更是牢牢抓住了身后那个粗麻布包裹的背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崔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桌上那碗浑浊的茶汤早已见底,碗底沉淀着一层细细的沙砾。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边缘那道冰凉的豁口,动作缓慢而稳定。心口处,那团沉寂的烛龙真灵传递出微弱的温热,如同寒夜里不灭的星火,映照着他深潭般的眼眸。
崔钰清晰地感知到,那五人身上蒸腾的血气与真元波动——三个凝魂境中期,一个凝魂境后期,为首那个虬髯壮汉,气息最为沉凝浑厚,赫然已踏入凝魂境巅峰,距离修成金丹仅一步之遥。在这凉州西陲的荒僻之地,这已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只有风从破门灌入的呜咽声。
“嗬!”柜台后的老赵猛地一拍油腻的柜台,发出一声刻意拔高,带着夸张热情的招呼,打破了这凝固的僵局。他脸上瞬间堆砌起茶馆掌柜特有的油滑笑容,快步从柜台后绕出来,迎向门口那五人,腰背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仿佛那沉重的岁月和生活的担子从未离开过他的肩膀。
“哎哟喂!贵客!贵客临门啊!这鬼风沙天,几位爷快请进!喝碗热茶暖暖身子,驱驱沙子!”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久经市侩的圆滑,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崔钰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带着苦涩和无奈的笑纹,半是自嘲半是调侃地扬声道,“崔小子!瞧见没?你小子就是活脱脱一尊招客的幡子!前脚刚踏进我这破门,后脚就给我招来满堂的宾朋!连大师傅们都跟着沾光,我这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了!这要是在凉州城里,我老赵得给你包个大红包!”
老赵的话音在浑浊的空气里打着旋儿,像一块投入泥潭的石头,试图搅动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虬髯壮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随着老赵的话语,锐利如刀地扫向角落里的崔钰。
当崔钰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沉静、异色流转的青金双瞳映入眼帘时,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