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道宗自寻他人去罢,我有正事需亥时之前办妥。“李世民头也不愿抬。李道宗大为惊讶:“竞有比打猎更紧迫之事?”甚反常,不符他素日对李二郎的了解。
“我需给小六写字。”
“这……
李道宗未及开口,李世民遥见褚遂良远远经过,扬手唤他近前。“殿下何事?"他应声而来。
李世民展平笔下宣纸,不无欣赏地翻覆端量自己作品,搁笔落架,问褚遂良:“我的字像不像小六?”
李道宗:“不像。”
他不理会,只盯着沉思中的褚遂良。
“……恐瞒不过欧阳公。“褚遂良用语婉转,又在李世民失望之前,提笔接纸,“殿下如若信得过,请让遂良一试。”李世民目中立时泛出慰然。
“有遂良帮忙,小六无危矣。“他长舒一口气,眉头如释重负,揽过李道宗肩膀,“我们速速现下出城,应还赶得及。”李小六如愿抢在亥时来临前交了作业,天色已暗,欧阳询借油灯攥纸细览,抚须静观,似将每一笔画皆抠入目底。该不会被发现了罢!
李小六顿生后悔,凭欧阳老师的火眼金睛,再能以假乱真,也终究是假的。“欧一一”
她饱受良心谴责,犹豫万千,良久,正当她耐不住煎熬,蠕了蠕唇齿,打算主动承认错误时,欧阳询猝而难得表露出赞赏,额前皱纹弯起:“不错,大有进步。”
李小六为这窃来的肯定挠挠脑瓜。
不料,欧阳询又道:“往后作业,皆需按此水准完成,不可有所懈怠。完了!
这回她进退两难,在恐惧与绝望中踟回了家,垂头丧气,脚步沉重。不想家中骤然传出一声忿怒斥骂一一
“欺人太甚!我若不雪耻,便枉为八尺男儿!”这道愤声足令圆月退走乌云背后,惊飞枝头栖息鸟雀,纷纷自窝中伸长翅膀,张皇挣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小六好奇探去,见屋中灯火昏昏围坐三人,李道宗怒目圆睁,坐立难安,而李世民神情亦不痛快,独长孙知非相对平静,温言抚慰一番旁敲侧击之下,李小六打听出前情:
李道宗本兴冲冲与李世民城郊游猎,牵黄擎苍,大展英姿,得双兔一对,大雁三只,可谓春风得意。
孰知看中一头奔跑中的雄鹿时,“彼时我箭已离弦,殿下与我俱视清已射中雄鹿脖颈,那咄芯箭方堪堪射出,此蛮夷不讲武德,称此鹿为其猎物强掠而去。”
李道宗回忆时仍愤愤不平:“此乃我大唐地界,这突厥蛮夷竞公然如此嚣张,将大唐国威置于何地!”
原是近日东突厥首领处罗可汗为表和意,派其弟咄芯率一行使臣入长安,过去李渊晋阳起兵时为防腹背受敌,几番衡量之下与突厥献礼结盟,如今时机未到难以毁约,只得继续和好,忍耐突厥使臣横行霸道,肆意劫掠之举。“就是,太可恶了!"李小六附和。
李道宗满含怨怒倾诉半日,连口茶水也未饮,而李世民面目凝重,指抵眉骨,似沉入思索。
“殿下莫非坐视弟弟受辱,而无动于衷么?”“道宗莫急,明日八月半,阿耶于后日设击鞠宴招待突厥使臣。"李世民道,“席上将办马球赛,阿耶之意是大唐为一队,突厥为一队,两相对抗,胜出者则赏。”
李道宗旋即叫道:“正是我复仇之机!我定要挫挫蛮夷锐气,以解我心头之恨!”
李世民却转视李小六,女孩正立于李道宗身旁小声劝解,被男子伟岸体格一衬,显得身形愈加渺小。
“我已为小六报名。"李世民笑道。
李道宗拍拍女孩后背:“后日你便跟在阿兄后面,阿兄领你打赢他们,只需莫乱跑。”
“非也。"李世民道,“她做队长,你需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