徇私

第67章徇私

那厢，一行人出了牢狱，柳先生收好书箱先行离去，沈不器提着灯，带宋云谣回了住处。

时节白露将至，秋寒初透，,夜风里夹着丝丝凉意。可一踏进东厢房里，暖意拂面而来，叫她僵冷的手脚都回过温。

“你先坐。“沈不器温声说了一句，兀自走进里间。宋云谣在桌边坐下，呆怔片刻，脑海中仍是兰姨方才的话，仿佛一块大石头，沉沉压在心头。她有些倦了，弯腰趴到桌边，忽然发现桌面暖烘烘的，竟愣住了。

她这才发现,桌下搁了脚炉,热气烤着黄梨木桌子，摸着很是温热。再转头一看，不过七月末，窗格上已早早被人糊了桑皮纸，就连榻上也换了厚实的杭绸帐子。

宋云谣环视一圈，忽然想到，前两天兵荒马乱的，她又病重，许是不愿折腾，沈不器也由着自己在他屋中住下。

可是今日……难道还要住在这么？

一扇屏风相隔，里间供洗浴的福室里隐隐传来水声，宋云谣心下一惊，有些坐立难安。

脑子里乱麻麻的，她心不在焉，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喂到嘴边才发现水是辣的，险些被呛住。

“忘了同你说，天时骤寒，大夫说你得好生将养着，不能再受凉，我便让人备了姜茶。”

沈不器掀开珠帘，从里间走了出来，一面轻声解释。“屋子也烧暖了，若是夜里觉着热，随时吩咐砚山，他就在隔壁耳房候着，床边有铃，一拉他就知道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本打算找个丫鬟来照顾你，但这地方太小，人多口杂，若是引得旁人注意，反倒坏了正事，只能暂且委屈你了。”宋云谣不禁一愣一-按他的意思，这里还给她住？“前几日你病着，没敢惊动，今日才得空叫人将秋褥、手炉都备齐了。”说着，他走到墙边斗柜旁，拉开一屉，“新裁的几身衣裳并贴身衣物都在里头，妆奁里放了梳蓖香膏。”

合柜转身，他放缓声音，目光温沉，“且安心住着，好生休养，若短了什么，随时告诉我。”

宋云谣站起身，欲言又止。

“这，恐怕不妥。已请托大人太多，总不好再占着你的屋子。更何况，我住这，大人住哪儿？”

听她一口一个“大人”，沈不器目光黯了几分，嘴角勉强扯起一丝笑意。“西厢房已收拾妥了，我住去那儿就是。养病最忌多思，不必与我见外。”见她还想反驳什么，沈不器提起壶，倒满姜茶，将茶盏轻轻推近。“早些大好起来。兰姨对旁人三缄其口，若想帮她脱罪，还需你亲自周旋。况且，她若见你精神健旺，心下自然也会宽慰。”被他三言两语堵住嘴，宋云谣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然点头，捧住热腾腾的茶盏。

沈不器朝她一笑，道：“时辰不早了，逼室里已经备好热水，你早些休息。”

“沈大人。”

见他转身要走，宋云谣想起什么，忙将他叫住。“嗯？"沈不器转身。

“可否借《大齐律》与《问刑条例》一看？"她神情踯躅，“兰姨的案子……我想多做些功课。”

沈不器微微挑眉，问：“若借与你，可能答应我今夜不挑灯夜读？”宋云谣怔住，飞快点头，“这是自然。”

沈不器却一哂，“今夜不看，那是要等明日天不亮起来看？”没想到猝不及防被他拆穿，宋云谣呆住，眼睛下意识瞪得溜圆，讷讷道：“我可没说……

这么多天，终于见她露出几分鲜活模样，沈不器眼底柔软一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早些休息，想看什么，明日来书房找我。”说罢，他朝她一笑，推门离开。

宋云谣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还是想不通，他怎么猜到的？“真是奇了……”

心里嘀咕着走进里间，碧纱橱后便是福室。只见地上置着崭新的浴桶，腾腾热气氤氲成白雾，在身边索绕。架子上挂着干净的新衣，胰子、香露、柏叶汤等一应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宋云谣环视一圈，将一切尽收眼底。

末了，她垂下眼帘，伸出指尖，在浴桶中轻轻划动几下。平静的水面荡出几圈涟漪，撞到桶壁，转瞬便消失了。翌日，天色方才蒙蒙亮，宋云谣穿戴整齐，推门而出。庭院里静悄悄的，廊下灯笼还未灭，对面西厢房门紧闭，也不知沈不器起了没。

正踌躇不知该往哪去，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她下意识闪身躲到梁柱后，悄悄往外看，来人竞是沈不器。

只见他着一身靛青官袍，袖袍还沾着露水，拎个朱漆食盒踏进院来，惊得墙角竹稍上的雀儿扑棱棱飞散了。

看见柱子后的宋云谣，他脚步一顿，眼底流淌出笑意：“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宋云谣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笑自己草木皆兵，有些尴尬地梁柱后走出，摸了摸鼻子，低低应了一声。

许是昨夜用热水泡过身子，又换了厚实的床褥，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清早起身，脸上病色都褪去几分。

他提起食盒，闻声道：“姑娘想是还未用早膳？从城里酒楼带了些吃食，可要移步尝尝？”

宋云谣自无不可。

随他进了正堂，但见屋内被一架山水屏风隔作两进：外间设了待客的桌椅，里间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