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即中

第49章一击即中

程念姝张口欲要说,却见裴珩倏地笑了下。他嘴角笑的弧度着实算不上大，他垂眸看了眼茶盏中的茶水，一双眸子又抬了起来紧紧地看向了她。

程念姝不知道他早已知道了，只是在他的注视下沉默着。裴珩就这么看着她看着自己用，就这么刺他的心。须臾过后,快要送到唇边的茶盏却被他骤然放了回去。“这茶倒是香。”

“可我更想尝尝铺里的香饮子。”

徒劳的试探只是让自己更悲凉。

不知为何,他明明在笑，程念姝却感觉不到他的笑意，她看着他倏地泛红的眼眶移开了视线,听到他想喝香饮子她忙笑着说道自己去给他做。可她刚要起身就被裴珩喊住了。

“让怜心做就行了。”

怜心一直在厨房里，耳朵也没塞上，闻言忙高声应了。程念姝没再坚持。

她很快又提起了广济寺的事情。

“大表哥那么忙，届时我自己去就行了。”“好。”

一点小事,他没再与她争辩，轻点头答应了。裴珩看着程念姝，唤了她一声，“表妹，”程念姝捧着茶盏应了他一声。

他与她说起了旁的事，“一直以来我经手的犯人不计其数，但便是判了死刑的囚犯…”

他望着她，目露恳求，声音也跟着隐隐发颤，“……便是死囚，在公堂上也有开口为自己辩驳一番的机会。”

“你不能……”

他几近卑微地望着她，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程念姝掀开了茶盖，她的神情在氤氲热气的掩盖下很快变得晦暗不明,她垂眸望着清亮的茶汤,轻轻地说了句“是吗？”“大表哥，往日里我也不曾出去见过多少世面。”“以前在姑苏的时候只晓得瞎玩，后来在府上也不曾出来多少次。”“我不大懂，”

她抬眸看着裴珩轻轻地笑了下，“也没有大表哥见多识广。”“我只以为那些因犯既然已经被判了刑，说多少也是改变不了现实的。”“结局已定，不是吗？”

轻柔的声音深深地扎进了裴珩的心里。

“不，可以让他一直赎罪，”

“可以发配，可以有各种刑罚，可以随意地惩罚他到任何时候，直到…”程念姝直直地打断了他，看着他道，“大表哥，我已经…裴珩终于不再说了，他眸光失落地收回了手。他垂着眸，第一次不等她赶自己走就提出了离开。“我下午还有事。”

也的确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程念姝终于确定他已经知晓了。

裴珩起身离开，背影萧瑟。

程念姝收回了视线，第一次没有送他。

裴珩却在走出去几步之后回过了头。

“宋星落，是我有意安排时安去查他的。”程念姝却扬起了笑容，“大表哥，我”

裴珩逃避似地躲开了她的笑容，“我先走了，改日再来。”“大表哥慢走。”

裴珩离开后怜心才端着香饮子出来，她看了眼程念姝，轻声喊了她一声。“小姐。”

程念姝的视线从桌上未动分毫的茶盏上挪开，她笑着接过了怜心手中的竹杯，“我尝尝。”

怜心忙递给了她。

程念姝低头喝了一口。

怜心见程念姝的神情看上去好像很平静，没再多说什么。“后日再多请两个帮工。”

“是。”

“届时你随我一起去广济寺。”

就是她不提怜心也会跟着她的，“小姐，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裴珩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公廨里头已经多了不少人。李海原本是准备将左右寺的分开安排的，可分开只会耗费裴珩的功夫。午间裴珩离开后李海便派人将左右寺得空的人都喊了过来。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裴珩经过的时候里头的众人正在讨论着案件。裴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议论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众人旋即纷纷向裴珩行礼。

“裴大人。”

裴珩颔首同他们回礼。

“我的未婚夫君在大理寺任职。”

裴珩背着光，面容笼罩在阴影里，目光却很快就攫住了魏泽。魏泽笑着向裴珩点头。

“不必多礼。”

裴珩抬脚进了屋，示意他们继续。

“是，大人。”

裴珩又吩咐时安去将他的东西搬过来。

裴珩虽是这样说，众人还是等他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后才重新坐了下来。魏泽也跟着坐了下来。

时安很快就将裴珩的卷宗跟茶盏都拿了过来。裴珩一早就与李海商议好了，此刻自然依照计划而行。众人难得有机会聆听裴珩的教导，自然也都是全神贯注，更因这难得的机会，更是不放过任何向裴珩提问的机会。

屋里很快就再次热闹了起来。

裴珩这一教直到西时才停了下来。

窗外的太阳成了橘红色，屋里其他人才渐渐地停止了提问。屋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时安适时地上前给裴珩续了杯茶。茶水声刚歇，屋里又响起了一道水声。

陈朗也渴了，他正在泡茶，见上首的裴珩看了过来，又热情地邀请他试一试这新茶。

他从前只觉少卿高不可攀，如今才知自己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