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条船
投出一小片阴影,涸白的唇紧抿着。
成兰君长了副乖巧柔弱的相貌,性子也安静,就是有时候说话忒直白大胆了些。
李澄玉一想到昨晚他的那句‘你若是想操人了,可以随时唤我’就头皮发麻。
按理来说,成兰君说了这话,她必不可能再同对方睡一张床了。
然而成兰君一直没有睡回自己床的意思,李澄玉又不能硬逼着人家走,更何况自己床还是他铺的呢。
而她也睡惯了大床,不想打地铺。
至于先和随春放挤一挤,李澄玉也不是没想过,然而春放生得人高马大,自己一个人睡下铺刚好占满,她若强塞进去晚上一定会掉床......
于是一来二去,李成俩人就又同昨晚那样睡在了一处。
反正成兰君只是睡觉缠她缠得紧了些,并不做什么,李澄玉眼一闭,全当自己是他的阿贝贝。
自己一女的,被男子抱一下又不掉块肉。
也正因如此,李澄玉才会第一时间发觉成兰君起烧这件事。
用烈酒给成兰君擦锁骨的时候,对方刚好醒了。
李澄玉瞧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瞳孔先是有些涣散迷濛,随后缓慢地聚焦视线在她身上。
“玉娘,你人真好......”
少年的声音没了以往的冷淡,因虚弱喑柔而多了几分缱绻。
李澄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布巾,揽着成兰君的肩膀扶他坐了起来。
嘴上同他谦虚道:“嗐,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展开说说、我有时间。”
听得成兰君无声笑了下。
刚想张口,唇边便抵上了药碗。
“算了,先放你一马,快把药喝了。”
少顷,李澄玉又认真补了句:“快点好行吗,明天我想吃蒜香鱼片。”
闻言,少年翘起的苍白唇瓣弧度愈深,阴天似的眸子湿润润的,抬眼望着面前人的脸。
低低应了声,“好。”
说起来,成兰君与李澄玉刚结识的那段经历,有些超乎寻常。
彼时,她们作为励璋书院新入的一批丁级新生,由于寝舍不够,被分别安排与丙、乙级学姊同住。
运气好点的,会被分配到最长的甲级寝舍,熬走老学姊后好日子就不远了。
然而成兰君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他被分到了丙级寝舍,同两个脾气暴躁、凡事只用拳头解决的武生学姊合住。
由于励璋书院其中一条校规便是长幼有序、尊师重长,是以,书院私下高级学生倾轧霸凌低级学生之事屡见不鲜。
即便温校监曾再三强调勒令过此事,也依旧有人仗着自己家世倚势凌人。
成兰君的那两位丙级学姊便是如此。
“菜都做得这么咸,是想齁死我们吗!”
“滚出去,不到五更不许回来!”
砰的一声门响,摔得脆弱的窗棂都在抖动。
霎那间,许许多多条视线自周围寝舍投来,或恶意、或怜悯、或冷漠,或庆幸......
每个人都在期待成兰君会作何反应,然而当事人却如往常那般,面无表情地自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彰溪边走去。
看戏的众人顿觉无趣,纷纷缩回了头。
嚓嚓嚓嚓——
银冷月光下,澄澈的溪水泛着粼粼波光,将少年那冰冷又神昳的面容照得透彻。
铁器磨擦过石头的嚓嚓声,衬得他周身气质苍凉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成兰君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扬的女声。
“又是你,小哑巴。”
成兰君动作一顿,还未等他转过头,身旁便蹲下了一个人。
少女双臂环膝,歪头凑近了他,眼中带着笑:“先前说好的,再遇到就同我说说你半夜不睡觉在水边磨剪刀的原因。”
李澄玉实在好奇。
而成兰君却蹙了下眉,对少女这自来熟的语气有些排斥和警惕。
谁同她说好了?
算上这次,她们也就只见过两面而已。
“嗯?说说呀。”
李澄玉轻声催促,身体也不自觉往前倾了些,想看清此刻少年面上的表情。
成兰君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中拎着那把湿淋淋被磨得雪亮的剪刀。
忽然出声道:“杀人。”
说完这话,少年睨向身旁的李澄玉,听到对方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瞪圆了一双漂亮桃花眼后。
心底忽然涌出了些报复性的快.感,令他单薄的脊背都不自觉阵阵战栗,愈发握紧了剪刀。
成兰君说的是真话。
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如一只绵羊般,任人欺辱宰割。
哪怕代价是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也无所谓。
原以为少女会害怕逃走,熟料对方震惊过后,忽然面上一喜。
语气兴奋道:“什么时候?”
“能带上我吗,好无聊,想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