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见这位娘子脸色越发冷了,容安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这位娘子在主子身边久了,看人时,竞有几分主子身上的气势。只是他不明白,听了这个消息,这位娘子没有转怒为喜也就罢了,怎么还露出这副神色?
在看着他,又像透过他,在看着其他人。
那眉眼底下,甚至有股浓烈的愤恨,仿佛在看仇人。只是没有持续很久,薛玉柔便挡住了那位娘子的视线,脸上扯出个客套的笑道:“太子妃就要定下,果然是件大喜事,届时却要去东宫讨杯酒喝,还望太子殿下不嫌弃。时候不早了,公公也知道我家娘子前些时候伤了腿脚,站了这会子功夫已是到了极限,我们先失陪了。”
说完,她看了眼陆原,朝他点头示意了下,便带走了人。薛明英跟在母亲身后,一步一个印地跟着,走得默然。刚才母亲突然挡在她面前,她再也看不见容安的脸时,忽然眉间震颤,如梦初醒,一点一点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怨愤,低下了头。她想起那人在居玄堂发怒时的样子,那样的居高临下,不可一世,仿佛旁人在他口中,不过随手可以拂去,碾在脚下的微尘。铺天盖地的冷意向她袭来,让她手脚冰凉。除去兄长,她还有母亲,若容安回去向他说上一句,他未必不会迁怒于国公府,迁怒到母亲身上。
他是大晏将来的帝王,本就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侵犯。任何触怒他,抑或他在意之人的举动,都可能招致没顶之灾。那天夜里被处死的那些人便是例证。
薛明英瞬间平静了下来,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怨愤,跟在母亲身后离开。到了厅外风大,白狐大氅也不能完全罩住她的脸,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却不觉得冷,她想是母亲挑的衣裳厚的缘故。上房门帘一起,温暖甜馥的风往她脸上扑,她才恍恍惚惚,原来方才外头真是冷的,她刚刚走在路上,却只觉得刚刚好。与她心底是一样的。
一进里间,母亲就扶着她坐到了榻上,神色紧张地问道:“方才跪了那么久,又站了会儿,脚上疼不疼?”
薛明英刚想摇头,脚腕那里好似听见了母亲的话,陡然有根针身生生刺进去了一般,她这才发觉,那里早已隐隐作痛。“秦妈妈!去请大夫!”
女医来了又走,对国公府早已轻车熟路,不明白为何这位国公府娘子如此命途多舛,脚上的伤总好不了。
她尽了医者本分,医了人,摇摇头走了。
薛明英半躺在榻上,望着母亲为她忙前忙后,心里更是愧疚了,“娘,都是我不好,方才不该说那些话,也不该那样看他,那人不要迁怒你和父亲才好。薛玉柔坐在了她身边,眼圈慢慢红了,替她将微微被汗打湿的头发掠到耳后,看着她苍白到血色几近全无的脸,心中阵阵发疼,声音有些沙哑道:“别说这些了,你先好好休息,就在这里睡一觉,起来便没事了。”薛明英道了声"好",在母亲给她掖被角时,她望着屋内高高的横梁,想到了如同横梁一般,高不可攀的那人,坠下来不仅砸得人疼,骨血淋当,还会砸得人血肉模糊,没了性命。
她垂下了眼,莫名有种预感,自己早晚会说出这句话。“娘,那天夜里的事,我不查了。”
早在听见牵涉之人尽被处死之时,她或许就知道,她再也找不到那件事的真相了。
刻意隐瞒真相的并非旁人,是大晏的储君,是可以一夜之间便置人于死地的人。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表哥,害他平白无故地陷到这件事里,没了清白,最后还让他如丧家之犬般离开,没替他讨回公道。”“说要查,也不过就查了一个多月,遭人阻拦,便停下了,是我没尽心。”“若有机会,我该向他说对不起。”
“还有二姨,她好不容易来上京一趟,因我的缘故,匆忙就被赶了回去,连夜走的,连最后一面也没和娘见上。我对不住她。”“还有娘”,薛明英仰头看着她,最为愧疚不已,“我让娘操了好多心,娘身子本来就不好,还要为我劳神操心,忙里忙外,我没有好好孝顺娘。”一句话,彻底将薛玉柔压抑着的泪意激发出来,她捂唇摇头,说着没有,泪意却汹涌而下,“阿英,不要说这些话,是娘不好。”她不该在她年少无知之时,放任她去追逐那人,以为凭了她的天真赤忱,总可以打动储君冷硬的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帮着,让她无所顾忌地往前冲撞。
却忘了告诉她,有一些人如同天上月,可望不可即,是注定难以打动的,更有甚者,还可能因此伤了自己。
就像今日这般,明明是她受了委屈,还要跪下向那人低头认错,还要被人明里暗里地劝,不要性子太烈,要懂得服软。若不是想到那人身边去,她何必低头认错,又何必非得懂得服软。她背后有着国公府,全然可以由着性子恣意,想闹便闹,想怒便怒,就是喜欢了又不喜欢,随手撂开去,又如何?谁敢说半句闲话?偏偏她作为过来人,却任由她去追逐那个高不可攀的人,逐到失了清白、没了傲性,还要在她面前一声声地认错。
做人母亲做到这个地步,她才是真的错了。薛明英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压抑哭声弄得手足无措,笨拙地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