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
周亓谚也洗漱完毕,一推门,就看见宁玛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长长厚厚的头发披散在她背上,打着卷儿,看起来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摸一把。周亓谚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微微俯身,摸了摸宁玛的脑袋,心情很好:“我先去餐厅等你。”“嗯。"宁玛乖乖应声。
等她也推着箱子走进餐厅的时候,周亓谚已经在啃面包片了。宁玛随便盛了一碗炒饭,在周亓谚对面坐下。两个人都很默契,没有谈昨晚的事。
餐厅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过,看起来是给吧台补充果切。周亓谚起身,说:“我去拿一点,想吃什么?”“香蕉。”
堆满水果的餐车经过,留下清新的甜香。宁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突然把自己的辫子捞到前面,低头闻了闻。
是熟悉的淡淡柠檬调。
和周亓谚身上的味道一样。
宁玛眼神柔和起来,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吃过早餐,他们往塔尔寺赶。
塔尔寺在西宁附近的湟中县,坐落在高处。宁玛把车停下,停车场的广播里传来循环播放的音乐,说着大美湟中欢迎词。
阳光晒得人头顶生烟,在川流不息的游客中,仍有前去朝拜的藏民。他们穿着经年的袍子,黝黑的指尖转着经筒或佛珠,行走缓慢却坚定。刚刚要下车的时候,宁玛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充上电。所以这次买门票的任务,就交给了周亓谚。宁玛站在小广场上等他。
身旁走过三两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人在编头发,可惜技术不行,扎了拆,拆了又梳。
另外两个女孩看起来也很生疏,一个举镜子,一个递皮筋。三个人团团转,就是编不好。
宁玛看了不由扬起笑,真好啊,活泼的青春气息。她想起陈心然,不知道她和朱越是否已经动身去机场。宁玛歪歪头,又回忆着昨晚与周亓谚共眠的一夜,她忽然发现,有些事,鼓起勇气主动一次,未必是坏事。
人生如露,该多尝试。
这么想着,宁玛已经走到了三个女生面前,笑着问:“要不让我试试?'女孩们转身看,是个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姑娘,穿着有流苏的刺绣薄衫,黑裤子飘飘荡荡,一看就是萍水相逢的游客,不是在路边拉生意的妆造师。最主要的是,她自己脑后一根辫子编得油光水滑。“好呀好呀,那麻烦小姐姐了!"女孩们欣然接受。等周亓谚买完票,隔着马路,就看见四个女孩围在一起。宁玛的手指中拢过一缕黑发,垂眸认真的样子,和她画画时候一样。女孩们叽叽喳喳,宁玛是最安静的那个,但周亓谚好像还是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忽然,宁玛好像有所察觉,抬起头。
一辆摩托歪歪扭扭地从路中间开过,带起光线下跳舞的尘土。她和周亓谚隔空,相视一笑。
在周亓谚走到身边的时候,那个女生终于拥有了纹理清晰自然的侧编辫子。几人挥手向宁玛告别。
周亓谚把身份证还给宁玛,笑着问:“新朋友?怎么不邀她们一块儿走。宁玛抬头,隐藏自己别扭的心思:“才不要,编头发只是举手之劳。陪玩……那是另外的价钱。”
周亓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别这么说。”“嗯?”
“否则我们昨晚算什么?"他忽然弯腰,眼睛平视进她的眼眸。宁玛眼睫颤动了一下。
明明上一刻还在帮别人编头发,这会儿她自己的碎发倒是飘了出来。周亓谚手指帮她把碎发轻轻拂开,字字低旎又清晰:“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你自己知道,不论怎样的价钱,也不能买你做不想做的事,那就不要那么说。对我也别这么说。”
“可……“”宁玛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说,可她就是为了那一天一万,才答应和他一起走这趟。但话临到头,宁玛突然自问起来,真的吗?这场旅途,走到现在。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一场钱的交易,还是心的交易?说完话,周亓谚就插兜往前走。
宁玛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是是因为周亓谚比她大两岁吗,还是异国的生活太复杂了。虽然周亓谚总是懒散的模样,但他好像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也许他看出了自己的动摇,所以从昨天开始,他特意退了一步。
周亓谚好像决定把选择权,都交到了她手里。要不要和他再进一步,全凭她做主。
而她选择了昨晚敲开他的门。可即便如此,周亓谚还是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宁玛吸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男人的身影。白色的八宝如意塔,在蓝天下闪烁金光。塔尔寺依山而建,周亓谚感觉每一步都在缓慢上坡。
他问:“你小时候那个寺庙,也像这样吗?”宁玛摇头:“不太一样,塔尔寺还是融合了比较多汉族建筑的元素。而且我们只有唐卡,没有堆绣和酥油花。”
他们跟随人群,一个一个院子的参观。院子的出入口都很小,像老式房子侧面开出的小门。
周亓谚躲避着门框上,垂下的经幡,踏入护法殿。院落正中摆放香炉,烟雾缭绕,但闻着和普通寺庙里的檀香不同。“那是煨桑炉。"宁玛靠过去,小声解释,“里面放的是青稞、松柏之类的,燃起烟雾作为供佛的媒介。”
在二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