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讨苦吃
刘姨刚说完,吴月棠就看到后面走上来的一男一女。
男子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清瘦挺拔。眉目清朗如墨染,温润眸光流转间透着书卷气,鼻梁高挺,唇色浅淡。鬓角微垂几缕发丝,看上去举止文雅,周身萦绕着沉静而儒雅的气质。
而他身边的女子,身着茜色绣纱襦裙,头上仅有的几支珠钗晃出细碎金响。柳眉微蹙似含霜,丹凤眼垂落三分嫌恶,指尖捏着绣帕轻掩口鼻,纤足碾过山路时亦要踮起裙摆,连鬓边海棠簪花都似沾了几分骄矜不耐。
吴月棠垂眸敛住眼底翻涌的嫌恶,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待那两人踏碎满地槐影走近时,她缓缓眯起眼,余光扫过男人广袖间若隐若现的青玉佩一一那物件曾是原主偷了李氏和大嫂二嫂嫁妆换来的定情信物。
胸腔里泛起尖锐的刺痛,喉头腥甜翻涌,仿佛要将那些被辜负的痴傻岁月尽数呕出。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她在心底冷笑:当真是错付的真心最腌膦,连眼前这人面上的温润笑意,都像是淬了毒的糖霜。吴月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生生将喉间的唾弃压成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她勾起唇角,眼尾挑起的弧度却似淬了毒的刀刃:“这不是王家公子吗?往日高门大院瞧不上寒门烟火,怎么,这黄沙漫道的倒想起故人来了?”
王晓彬垂首作揖时,青衫下襟扫过满地碎石。他刻意放软的声线裹着蜜里调油的讨好:“早听闻月棠姑娘的车队行在最前,我这一路牵肠挂肚,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自然要来拜会。”
吴月棠忽而低笑出声,笑声清脆如碎玉击在青石上。她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敲在人心头:“王家的礼仪果然讲究一一灾荒贫瘠啃树皮的时候不见登门,如今拖家带口逃荒倒记起礼数了?这等风雅,当真是让人开眼。”
吴守田攥着饼子的指节发白,李氏捏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本欲跨步护住女儿的身形却在瞥见吴月棠眼中冷芒时僵在原地一一那抹森然的笑意像淬了毒的银针,生生钉住了二老迈出的脚步。
王晓彬依旧垂眸敛目,袖中青筋却在衣料下突突跳动。身旁女子早按捺不住,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碎石,杏眼圆睁时珠翠乱颤:“乡野贱胚也敢放肆!晓彬哥哥他日必中头名状元,你这腌膦东西,也配与他置喙?”
吴月棠歪头轻笑,指尖绕着鬓边因忙碌而散开的发丝,眼尾泛红的模样倒引人垂怜。她忽而凑近几步,将女子头上朱钗簪子的纹路都瞧得真切:“这不是王家公子同窗的妹妹吗?听说令尊靠着京中表亲才谋了个闲职?”
话音未落便抚掌大笑,惊起树头寒鸦,“妙啊,状元郎配官宦女,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尾音拖得绵长,像是含着半块嚼不烂的苦杏仁,在这燥热的逃荒路上泛起刺骨寒意。
王晓彬慌忙按住女子扬起的手腕,踉跄半步挡在她身前,青衫下摆扫过满地碎石扬起灰雾。他抱拳躬身时腰间玉佩轻晃,声音裹着刻意的温软:“棠姑娘海涵,琳琳姑娘自幼养在深闺,言语无忌还望莫怪。她原是邻镇的,灾祸起时正巧遇上,便与我们结伴而行。”
吴月棠恍若未闻,转身时裙裾带起一缕焦香,径直走向篝火旁堆着粗陶碗的木桌。当她捏起半块热腾腾的肉饼正要入口,忽听得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抽气声一一王晓彬直勾勾盯着竹篮里金灿灿的肉饼,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贪婪几乎要漫出来。
他匆忙整了整歪斜的衣领,声调陡然拔高了三分:“难怪路上村民都在念叨吴家姑娘的好手艺。”目光黏在油润的饼皮上挪不开,“当年学堂后巷那碗阳春面,我至今都惦记着。如今这手艺...啧啧,怕是连京城的御厨都要甘拜下风。”
吴勤耕铁塔般往篝火前一站,腰间挂着的砍柴刀随着动作发出冷冽的碰撞声。他攥紧的拳头关节泛白,目光如炬地剜着王晓彬:“当年小妹给你抄书磨破十根手指,雨天送伞淋病半月,你倒好,把她当小厮使唤!现在遭灾了,倒舔着脸来讨饭?读书人的廉耻都喂狗了?”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王晓彬惨白的脸上。王晓彬被呛得脖颈涨红,可竹篮里滋滋冒油的肉饼正腾起勾人的香气,胃袋翻搅的剧痛让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稳住颤抖的声线。
吴月棠倚着粗粝的树桩,慢条斯理地擦去指尖油渍,连眼皮都未抬:“想要?十文钱一个。”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块滚烫的烙铁砸在地上。
“十文?!”被唤作琳琳的女子突然跳脚,珠翠乱颤的发饰险些甩落。她踩着三寸金莲扑到王晓彬身侧,绣帕直指吴月棠鼻尖,“你这是明抢!晓彬哥哥屈尊纡贵开口,是给你吴家天大的脸面!”尖利的嗓音惊得树梢栖鸟扑棱棱乱飞,她涨红的脸扭曲变形,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
王晓彬彻底撕下斯文伪装,脖颈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血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装什么清高!竹篮里堆得冒尖,不过讨两个饼子充饥,你竟如此市侩!”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吴月棠鼻尖,粗重的喘息喷着酸腐气息。
吴月棠慢条斯理拈起金黄酥脆的饼子,当着众人的面掰成碎屑。她指尖轻点小狗崽湿润的鼻头,细碎的面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