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回龙旧痕
冬夜将尽,风卷雪尘。
宗人府西侧,一扇久未开启的暗门被推开,铜锁上积满尘灰。
霍思言与沈芝携信而来,谢知安已等候于门前。
沈芝抬眼说道“回龙司……竟藏在宗人府之下?”
谢知安点头。
“此处早年为密卷所,后并入回龙司,用于保管绝密卷宗与涉军旧案。”
“楚延策死后,这里封了整整七年。”
霍思言迈步而入,地砖之下铁梯蜿蜒,似直入地底。
狭道之内阴冷湿寒,火光晃动,旧时檀木架上,密卷封尘未除,封皮多以“乙字号”标注,编列极其严格。
谢知安取出钥印,依号开封,一道道案卷徐徐呈出。
“此为黄石口战役卷宗,当年因火灾断档,存者不足三成。”
霍思言翻看片刻,眉头紧蹙“这些残卷……有一半,都是后补的。”
“手法一致,笔迹相近,是同一人补写。”
沈芝凑近“我们能追得出这人是谁?”
谢知安不语,只在一张批示上指了一处“看这个落款,单字一个“桂”。”
霍思言一震“当年负责火场后勤的是,桂同年,他是罗言书旧部。”
沈芝恍然“也就是说,火灾前后处理,皆由罗系把持。”
霍思言将卷宗摊开,细看一页破损处,眼神倏地一凝。
那一页边缘,有微不可查的划痕,是某种“标记”,有些形似字母“”。
她低声道“这是母亲留下的识别记号,她曾说,若案中有她处理过的痕迹,就用此未知的符标注。”
谢知安肃声“那就是说……她查过这案。并留痕给你。”
霍思言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带“”符号的卷宗抽出,排列于侧。
总计十三页。
她一页页查看,最终在其中一页残卷背面,找到一段暗记。
“黄石口营前夜,调兵失序,信号提前,疑有内应。”
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调令提前……不是误调,是故意引爆。”
沈芝脸色微变“那晚全军覆没,是内里有人故意送死?”
谢知安眼神复杂“若真如此,那当年的主谋,不是叶嘉言,不是罗言书……而是另有其人。”
霍思言指尖停在最后一页暗记处,语气轻冷“回京之后,所有人都不再提这件事。”
“只有我母亲,悄悄把它藏了下来,她……是想让我查到底。”
离开地室已是三更。
三人立于宗人府外,沉默许久。
沈芝忽然轻声道“你母亲,也是在那一年去世的。”
霍思言点头“她在查这案,死因至今未明。”
谢知安低声“那我们接下来?”
霍思言眼中沉光浮现“将有“”标记之人,一个一个找出来。”
“先从桂同年开始。”
翌日清晨,桂同年尚未出门,院门便被宗人府差役扣响。
霍思言亲自来访。
桂同年年近六旬,原为兵部档案司首役,黄石口战役后因“火场失职”被降三等,现闲置于礼部挂职,实则早无实权。
他一见霍思言,脸色便沉了下来。
“霍姑娘这般大张旗鼓,是要查我旧账么?”
霍思言轻轻一笑,将一张残卷拍上案桌。
“这字迹,是你的吗?”
桂同年只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
“年深日久,字我不认得,更不记得哪年哪月替谁代笔过文书。”
沈芝从旁冷声“你那年火场调度,自认毫无纰漏?”
桂同年不答。
霍思言目光冷了几分,缓缓道“我母亲当年亦查过此案,留有暗记,你的字,她认得。”
“你若愿说清,今日我可保你安然退场,你若不说……”
她话未说完,桂同年已猛地起身。
“我说又如何?你们敢查,就查我一个?”
“当年火未熄,文书便叫我补上,是谁指的路你不知?”
“我不怕死,怕的是我死了,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谢知安不动声色“你到底替谁写的那几张调令?”
桂同年冷笑。
“我只认得印章,不认得人。”
“你们若真有本事,就去找那块刻章的玉石。”
说罢,他大袖一挥,回身再不开口。
霍思言面沉如水,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沈芝低声道“他知道的不少。”
谢知安回道“他嘴严,但话里有漏。”
“他说刻章的玉石,说明那调令印章,是仿的。”
霍思言点头“我们查一查兵部历年御章印材,若真有调包,那此案的主谋,必在章台之上。”
与此同时,太后宫内。
方遇正向太后复命。
“宗人府近日行动频频,似在查回龙司旧案。”
太后敛眉“他们果然查到了。”
方遇垂首“是否该加以节制?”
太后不语片刻,轻声道“放任他们查。”
“黄石口若不翻出来,总有人心里不安。”
“可他们若真查出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