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是谁?
第98章夫子是谁?
府内的垂花回廊下,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重。温知许走在最前面,美目流转间怒气满溢,像是蓄满了火,亟待爆发出来。她一路急行,砰地一声直接撞开前院的书房大门,把里面正在上课的两人都给惊着了。
方子聿猛地抬头,看见来人是她,先是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呆呆地站了起来。
温知许看了一眼正在听课的少年郎,也就是江牧野的侄子,江逸舟。说来,这还是自她进门来,第一次见到这位江家的小辈。他瘦得出奇,骨骼嶙峋,衣裳只能松垮地架在身上,空荡荡的。两颊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应有的肉感,衬得颧骨更为凸出。明明是个俊秀的少年,却总感觉索绕着一层淡淡的死气,眼神中空洞无物。温知许微微蹙眉,见着还有小辈在,总算没当场发出火来。“是二嫂家的逸舟吧?“她沉沉吐出一口气,还是勉强扯了一抹笑出来同他招呼。
江逸舟的反应也很快,意识到来人是谁,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江逸舟见过婶娘。”
“不必这般客气。“温知许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方子聿,“逸舟,你在这儿自己学一会儿,我同你的这位…夫子,有些话要说。”江逸舟眼前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很快低头应下,无波无澜地继续翻看起面前的书卷来,好似全然不在意周遭会发生什么变化。“你,出来。“温知许说罢,率先转身走出门去。方子聿眼睫轻颤,藏在衣袂下的指尖微微蜷紧书册,同江逸舟低声交代几句,很快也跟着出去了。
温知许长身立于廊下,远远站着她的两个贴身侍女,院子里再无旁的人。风吹响廊下悬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满园春色随之摇晃摆动,斜倚着朱红廊柱的满枝粉白挤着、晃着,簌簌花瓣被风卷着,打着旋儿地落在方子聿那身青布长衫上,又顺着他的衣摆滑落,铺成满地画卷。然而两人都无暇欣赏。
方子聿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不易察的珍重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轻抿唇角,一步又一步悄然靠近那团明黄的光影。春回大地已过好些时日,然而直到此刻,方子聿心中的寒冬才悄然开始解封。
“好久……“方子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线,想要出声问候一二。
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在这里习不习惯,那人……那人又对她如何?一一却被温知许冷淡的嗓音直直打断,“你来做什么?”方子聿唇角的笑意瞬间冷凝,随后带着些许落寞与无奈地垂下脑袋。他能说什么呢?
说他如今的生活中再也找不到一丁半点属于温知许的印记和影子,遍寻不到,甚至……甚至她都不愿再入他的梦中来相见。他试过的。
用应酬、用公务、用全新的,没有温知许的日子去冲洗淡忘……却全然无济于事。
她像是存在在他无数岁月时光中的一-空气,他察觉不到,可又无处不在。一旦抽离,就如同离开水域的鱼儿,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扑腾着,想要再得一星半点的亲近,哪怕……就一点。所以他来了。
明知道她或许会更厌恶,明知道她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他还是来了。哪怕只是像今日这样,能偶然见她一面也好。“二夫人请我来教小公子。"他最后只能这样回答。蕴在眉眼间的,除了书生的清雅风骨,还有如今他挥散不去的惆怅落寞。温知许怒而转头,“我怎么不知,你一个入职翰林院的探花郎,什么时候改行做教书先生了?!再者说了,这偌大的京城,是无人可供你教了,你非得跑到我面前来碍眼?!”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方子聿还是被温知许话里话外毫不掩藏的不待见深深刺痛,甚至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
本就显得清瘦孱弱的身影,似乎再来一阵风,都会被吹倒了。他暗暗咬住下唇,唇色也渐渐泛白,垂着头轻声解释道:“二夫人的娘家崔氏在江南同我们家有些旧识,是以才找到了我,我…”“便是她找你的,你为什么不拒绝?“温知许的目光锐利地像是分分钟都能割裂他,撕开他所有借口和伪装,直指方子聿那不敢示于人前的内心。方子聿终于抬起头望向温知许。
清风卷过他额角的发丝,绕在眼前,挡不住那饱含着深深无力和受伤的视线,竞让温知许瞳孔轻晃,随即避开。
他勉强露出一个苦涩难言的微笑,一字一顿说得艰难,“我,我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这样能见到你的机会。
温知许嗤笑出声,笑得嘲讽,“方子聿,你现在在这里,装深情给谁看啊?给我吗?”
她指了指自己,“不觉得你实在可笑得紧吗?”“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视我如无物,眼神里只有不耐烦和厌倦,如今呢?失去了就开始觉得我好了是吗?”
方子聿急急开口,“我没有!”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了。“温知许冷冷打断他的话,明显的不耐烦,“我当同你说得明明白白,我只愿这一世同你不再有任何牵扯,你如此惺惺作态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她的话像淬了寒毒的刀,深深扎进方子聿心口,绞得整颗心都碎得四分五裂。
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