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香
“怎么了?”他轻声问。
兰嘉整个人仍然颤栗,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又做了那个梦……”
刺耳的撞击声,浓稠到发黑的血迹,还有母亲逐渐冰凉僵硬的怀抱。
她这一生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孟岑筠神情凝重,宽厚手掌试探性地落在她发顶,带有安抚意味地摸了摸。
“没事了,兰嘉。”
“我在这里。”
兰嘉闷闷应了声,嗅到他身上安息香的气味,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檀木味,被暖融融的体温催化,异常浓郁厚重。
孟岑筠平日里很少用香,害怕诱发兰嘉旧疾,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妥,解释道:“我刚才使用了酒店的沐浴露。”
她“嗯”了声,仍然紧攥着他背后的睡袍衣料,不让他退开。
他无奈,掌心覆在她脑后,加深了这个拥抱的力度。
走廊温暖迷朦的光线下,两人在门口静静相拥。
半晌过后,兰嘉啜泣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她双眼红肿地望着他,声音很可怜:“小蓝被我弄丢了,我睡不好。”
“家里还有另一半,我替你存着,别担心。”
“我不敢闭上眼睛,又会看到那些画面。”
“在你入睡前,我会在你身边。”
“半夜又发噩梦怎么办?哥,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她抓住他手指,哀求他留下。
其实这种事小时候常有,只是兰嘉成年后碍于界限感,两人都有些刻意避开去对方房间。
孟岑筠暗中为难,但忖度片刻还是松口,“特殊情况,我陪着你。”
兰嘉欲哭,听到这句话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笑。
“哥,你要说话算话。”
孟岑筠点头应下。
“你不会走的对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不容易躺回被窝,兰嘉又神经紧绷地坐起身:“哥,你靠近一点,我害怕。”
“易兰嘉,你到底还睡不睡觉了?”温言的额度所剩无几,孟岑筠逐渐恢复一贯的威严。
兰嘉忽然想到两人不久之前才吵过架,顿时觉得有些臊,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办法,衡量过孰轻孰重,她甘愿暂时放下身段,可怜巴巴地对他说:“我这会儿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孟岑筠将椅子移到床边坐下,盯着她。
见此招始终奏效,她忽然亢奋起来,“哥,我给你看我在海岛买的东西。”
有了唯一的观众,兰嘉在房间里乱窜,一会儿拿来淘到的手工艺品向他展示,一会儿取出衣柜里的几件吊带裙征询他意见。
“这是送给静薇的耳环,还有清淮姐的精油,你觉得她们会不会喜欢?”
“还有这个木雕,精致小巧,还是我最喜欢的章鱼图案,回去我要把它放在书桌上。”
孟岑筠注视着她忙忙碌碌,眼神竟是温和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好了,受伤了精力还这么旺盛?房间弄得这么乱谁替你整理?”
“没事啊,反正乔子穆会帮我。”兰嘉脱口而出。
“嗯?”
她自觉失言,闭紧了嘴。
两人都沉默,弯弯绕绕,最终还是回到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孟岑筠主动发问:“你觉得他如何?”
兰嘉仔细分辨他的语气,察觉到他没生气,小心翼翼爬上床。
“他没什么缺点啊,对我也很好。”
“总是帮我,我却没能为他做什么。”
“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做事,你可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哥,你别老拿你那套生意经揣度人好不好?”
“你不理解我们年轻人之间的友谊。”
“与人交往就一定要索求什么吗?双向选择,彼此合拍不就好了?”
孟岑筠见她还是云里雾里的样子,不好说她太傻。乔子穆之心在他看来已经昭然若揭,他眼睛里有欲望,那是一种相当明显的,类似渴慕的神情。
浓烈的情感会使人丧失理智,他怎能放心将这样的危险因子留在兰嘉身侧?
除非,她与他正怀着同样的情感。
孟岑筠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斟酌过后委婉提问:“倘若将来他身边有了比朋友更重要的人,你会怎么想?”
“比如……女友,妻子?”
他点头,毫无遗漏地捕捉她的神态变化。
只见她面色苦恼地思考了一阵子,说道:“那我以后得跟他保持距离了,不能让人家误会。”
“不会觉得难过?”
“会有吧……但我也能理解,毕竟朋友不能跟他过一辈子,重心应该放在最爱的人身上。”
说到这里,兰嘉忽然有了隐忧:“哥,要是你以后结了婚,我们是不是也会分开?”
随即她又想到另一层,假使孟岑筠结婚,他或许也就没工夫再整天管着她?
她是不想一直被人压制着,可下意识的,她竟然抗拒使用这种方法,甚至比远离乔子穆还要令她抗拒十倍。
她说不好这出于什么心态,只是觉得她暂时没办法再接纳一位新的家人。多年以来,她与孟岑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