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第29章

内室里弥漫着草药清香，白发老者坐于上方，他的面前悬放着数根银线，银线的尽头连接着一位少女。

茯苓为她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她问那名白发老者：“从前我也见过忘川，但远没有她反应大，为何她会受忘川影响如此深？”医圣抚了抚须,凝神看了她许久，叹气道：“她曾跨过阴阳两界。”茯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死人才会跨过阴阳两界，但她分明还活着，即使她的内里在缓慢地衰竭,但她明明是个活人。茯苓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位胆大包天的医圣亲传也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确实死过，但又不知为何被强行救活了。而这世上能做到这般逆天之事的只有一人。茯苓趴在她的胸口听了听她的心跳声，微弱但能证明她还活着，忘川是连接生死之花，它以活人血肉为食，亦有入梦之用，它能给将死之人编织幻梦，或许世人从未真正了解过这花，它还有诸多作用未被人探索。她之前险些死在忘川的手下，茯苓微微有些疑惑，忘川还会主动引诱他人去接近它吗？难道跨过阴阳两界之人就是如此特殊吗？好在这回情况远没有上回惊险，这次他们都在她身边且及时将她带了回来,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深陷梦魇。

“师尊,她要怎样才能醒来？”

医圣将银线收回，“此番她遇险忘川是因，自然需忘川来解，去将她家人叫来。”

整座山谷能称得上她家人的只有一人。

茯苓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颇为谨慎，不似平常那般跳脱，医圣问她之前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情况，那位白发尊者默然地点点头。“她可提过每回梦中的幻像？”

“我为她的神识施过法，她不会记得梦中之事。”医圣微叹，“您这并非长久之计。”

白发尊者轻抚她的长发，手指克制地碰了碰她的眉心，“镜花水月，我怎忍心让她沉浸于幻梦中。”

若是梦境为喜，那她每回醒来该扬起笑颜才对，可她夜夜哭泣，他怎忍心。“您可曾试过′入梦之术'？进她梦中将她唤醒。"医圣说完却反应过来了另一件事，他迟疑问道，“我曾探过她的神识，如空中楼阁摇摇欲坠，分明无根无源却能稳于空中，您

他倏然收回了话头，注意到了白发尊者看她的眼神，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平静地与他对视。

医圣道，……入梦之人需谨慎选择，您可有人选？”茯苓被她师尊给拉出来了，她有些莫名其妙，正要抗议，但她师尊一记敲打落她脑壳上，她一下子叛逆了，“您打我干嘛？！”她七岁起就没被打过头了。

“臭丫头。"医圣不知想到了什么骂了她一句，“你少管人家的事，那姑娘没你能折腾，你这回险些闯祸，人家爹还在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不是要入梦吗？我在旁边看着不行吗……”医圣平时是个慈祥和蔼的圣人，他修身养性多年早就练成了“心如止水不动如山"的好心性，但面对自己这不省心的徒弟总有些无奈。“她不会有事的。"医圣说道，“你…唉。”她当然不会有事，她的身边可有一位天下第一在看护，即使她真的身陷险境他也能救回她。

他已经救了她无数回了。

从她降生时起就在拯救她，但她还是日复一日地衰竭下去。他的手指按在她的额头上，轻而又轻地触碰了下她的神识，修士皆有灵台，灵台内育有神识，凡人也有灵台，但凡人大多灵台蒙味无清明之时。她的灵台很特别，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青莲池，莲池里绽放着数朵莲花，无风却轻轻摇曳，灵台是人最隐私也最脆弱的地方，所谓夺舍即灵台易主，每个人的灵台都有自己的印记，一旦灵台易主那此人的印记也将随之消失。青莲池上除了莲花还长着一棵桑树，那树长在岸边，无声又低调，却庇护着所有莲花的生长，桑树为她挡住了所有风雨污秽，灵台本应只属于一人，但她的情况实在特殊，多年来另一个人的印记早已刻入骨髓。她的意识被困梦魇，近段时日这种情况频繁发作，一来是因为她的神识的确脆弱，二来是因为这世间唯一一株忘川花的出世。无论忘川在哪里都会影响到她，或者说忘川是因为她才出世的。多年来蛊宗没有圣女成功种出过忘川花，所谓的以忘川来选圣女不过是他们自上古时起就流传下来的传统，但恐怕他们早就忘了这传统从何而来。忘川是虚妄之花，开在生死交界处，而刚好这世间有一个跨过生死边界的人，于是忘川循着她的气息追来了人间。

世间唯一的一朵忘川花开了。

她频繁梦魇，他只能暂时封住她的记忆，忘川给她看的记忆太痛苦了，她夜夜哭泣，前尘往事在纠缠着她，他不能去查看那些记忆，因为是他一手促成的忘川现世。

她现在亦在哭泣。

“羲微……"他极轻地叹息了声，青莲池中的莲花蜷缩成一团，她的神识躲藏在池底，抗拒着外界的事物，要想让她醒来需让这团神识接受他。“父亲？"那团神识里传来一道小小的问声，她探头探脑，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仍有些害怕。

她很快没有觉得害怕了。

她像是掉进了温暖的海洋里，浑身的每个角落都被海水覆盖，海浪温柔地冲刷着她，舒适感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