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第19章019
突兀的动静打破静夜。
容濯素来秉持贵族风度,鲜少失态。殿外暗卫以为有刺客,匆忙奔入房中,却未见刺客踪影,只有公子濯一人,总端正跪坐在案前的身子微微后仰,死死盯着书案。
仿佛在与什么可怕的东西对峙。
可书案上什么也没有。
织锦筵席上倒散落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把被墨点撒到的青玉扇,是公子濯最爱惜的那一把。
“公子?”
容濯陡然醒神,轻揉眉心,哑声道:“无碍,清一清。”这一夜,容濯未再就寝。
翌日他亦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原本要教妹妹学的琴。她偏偏来了。
因是兄长殿中的常客,灼玉来时祝安并未拦人。来前她还担心王兄是病了,谁知一入殿中便看到他安然端坐着,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哪像生病的样子?
容濯似有所感,在她出声前望了过来,兄妹对视,他竞怔了怔,凝着她的眸子许久不挪眼。
神色比平日琢磨公文还凝肃,像是要从她眸中看出什么玄理。灼玉不解地眨眼,长睫扇动:“阿兄怎这样看我?”容濯倏地错开了眼,目光落回竹简上,淡道:“怎么来了?”灼玉没回答,凑上前问他:“方才为何那样盯着我看,今日明明有空,为何不去教我练琴?”
她顿了顿:“莫非是一一”
容濯握着竹简的手骤紧,他放下竹简,正色打断她。“别乱想。”
灼玉更是不明就里:“我也还没说什么,怎么就成了乱想了?”他似幡然醒悟,语气缓下:“别多想,我无意放你鸽子。只有些事弄混了,需理一理。”
灼玉还想问一问是什么事,但也知道该适可而止:“没生病就好,阿兄既然无事,我便先回了啊。”
刚提着裙摆要起身,余光扫见案角半展的折扇,她讶道:“咦,你何时在扇面上题了字,被石兰兮带杜一-”
她方一念出此诗,容濯猛地抬头,眸光定在她面上。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话。
这双眼睛亦再度与梦中重叠。
容濯倏然放下竹简,竹简漆案相磕,发出突兀的响声。他今日实在处处怪异。
灼玉闻声抬头,视线忽而顿住。
阿兄正定定盯着她眸子,她抬眸之后他似乎不想与她对视,视线又移到她唇上,停落了一瞬,目光竟是微凝,喉结亦是滚了一下。最终他目光移回她鼻尖。
灼玉狐疑攒眉。
容濯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眼眸会蛊惑走他的神魂,口中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因而他不能看她的眼睛,也不能看她的嘴唇。她疑心是自己看错眼,双手撑着书案,鬼鬼祟祟地凑近,隔着一方窄窄的漆案与阿兄对视着。
在她凑近的同一瞬,容濯素来端正矜雅的身子竞猛地后仰。看她目光亦倏然警惕,仿佛担心她做什么出格行径。说是躲避也不尽然,他盯着她的目光像被墨汁浸泡,逐渐深暗,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她整个拆吃入腹。
灼玉不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容濯目光便又暗一度。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地对视着。
容濯看着妹妹的眼睛,某种直觉几欲破土而出,昨夜令他周身愉悦的异样亦要从身体里钻出来。
他持扇的手微微一倾。
异样驱遣,容濯展开折扇,问她:“若让你从扇面上选几个字用于起名,你会选哪几个?”
灼玉讶然:“难不成我昨夜说了外甥,你这舅舅就要提前给他起名?”她如此一说,容濯倏地将扇子合上,唤来祝安:“扇面有了墨点,我已不喜。扔了吧。”
他蹙着眉,仿佛那扇子是看不得的污秽之物,清越声音在短短几息内变得微哑,给她下了逐客令:“阿蓁,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吧。”莫名其妙!
灼玉一头雾水地出了王兄寝殿,直觉问题出在扇子上,出了王兄殿中后,她拦下祝安将扇子拾了回来。
回到自己殿中,灼玉指尖描摹着铁钩银划的字迹,阿兄的字很好看,即便有墨点也不损风采。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
念着念着,她想起阿兄的话一-若是她,会圈哪几个字?顿时她如被什么牵引,提笔在扇面上圈出几个字。“容、岁、晏……怎么这么熟悉?”
心中窜升起莫名的怪异。
“啪”,她猛地合扇。
此后一连数日,容濯都很忙。
这日赵阶做东,邀几位交好的贵族子弟至城郊桃林游玩。来长安后,灼玉习惯了黏着容濯,一大早梳妆打扮停当便去了他殿中,谁料他竞不在,还让祝安转告她,称他有事要忙,无暇赴宴。灼玉只好自个去赴约。
可阿兄不在,她就像一只离了母雉羽翼的雏鸡。马车正好经过他们常去的那条街,灼玉叹了口气,挑开车帘望着繁华的长安街头。好巧不巧,她眼尖地瞥见王兄的身影。他正和淮南国太子从画馆走出,神色平静,姿态闲适。
哪有半分忙碌的样子?
“阿兄!"灼玉忙让御夫停车,遥遥地招手唤他,想叫他陪她出游,容濯却像没听到,非但不停下,甚至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而去。灼玉再粗枝大叶也看出来阿兄是在回避她,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