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146章第一百四十六章
“东家,您似乎……很高兴。”
回明园安歇之前,苏小郎试探着说。
“有吗?"明月随口道。
见苏小郎点头,她笑了笑“也许吧。”
纵然立场不一,也曾闹过不愉快,但她和卞慈深知彼此的阴暗和不可示人的野心,所以哪怕每次都少不了打嘴仗,但…每次相处的感觉都不坏。两人的默契甚至会伴随一次次“摩擦"而加深。他们都太累,压力也太大,迫切地需要有个跟自己处境相当的人一起,彼此宣泄,彼此分担。
明月打了个哈欠,她有点累了,又不太想睡。白天总有忙不完的事,走不完的关节,唯有深夜,唯有深夜才是独属于她自己的静谧时光,若不及享受便闭上限一觉睡过去,总觉得太亏。“陪我去凉亭里坐坐吧。”
坐在假山高处的凉亭中,恰好可以看见在西湖内外彻夜游玩的人们燃放的焰火。
那焰火一朵又一朵,骤然亮起,又迅速消散,整座天空像极了花开茶蘼的春日。
对习惯了北方严寒的人而言,杭州正月的夜风并不算尖刻,但苏小郎还是习惯性站在上风囗。
明月瞧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她曾提出过让苏小郎顺路回家,但他拒绝了。“嘭!”
又是一团焰火炸开,照亮了苏小郎的大半边脸,也照出他躲闪眼神之下的心虚。
他近乎慌乱地张口,可话未出口就被明月打断,“头有点疼。”苏小郎立刻就顾不上解释了,“我帮您揉揉吧。”习武之人火气旺,力道足,苏小郎的手指轻轻落下来,很舒服。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唯有上空不断炸开的焰火砰砰作响,仿佛是谁剧烈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才幽幽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她非痴傻,很多话不一定要说出口才懂。几年来苏小郎的亦步亦趋、欲盖弥彰,还有苏父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乃至破罐子破摔……很小她便知道,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攥到手的,一定不要松开。她就是这样贪心。
“我,"长久以来的秘密被戳破,苏小郎狼狈地别开眼,黯然道,“我自知比不上卞大人和童相公……”
他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卑鄙地觊觎着高高在上的月亮。那是月亮啊,月亮只看得见太阳和星星,又怎会照耀阴沟?怎么办?
怎么办?东家会生气吗?会怎么看我,会赶我走吗?“傻子,"明月却突然笑起来,“他们怎么跟你比?”苏小郎动作一顿,蓦地睁大眼睛。
什么,什么意思?
不是“我怎么跟他们比”,而是“他们怎么跟我比?”“除七娘和春枝,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几年下来,明月已然习惯了他的陪伴。只要苏小郎在,她就不会疑神疑鬼,因为他永远在半步之外,随时听候召唤。平静的话无异平地一声雷,直炸得苏小郎头晕目眩,心荡神驰。明月没有再说话。
卞慈也好,童琪英也罢,他们的世界太大太复杂,在他们心中,前程永远排第一,至于情爱?呵!
但苏小郎不同。
他的世界很小很单纯,明月就是他的前程。苏小郎也没说话。
他的心酥了,化了,整个人活像泡在一汪热乎乎的糖水里,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会顺着晚风刮走。
明月无声笑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的。
苏小郎自愿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上元节过后,明月专门去了城外,亲自验收织坊。正如庞磬所言,庞大的织坊吸引了不少附近的百姓来山脚下买卖,熙熙攘攘,俨然有了几分烟火气。
“您可算把春枝给我派来了,之前我又管账又管人,真是头都要大了!"七娘死死拉住明月的手,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她跟着明月干本属阴差阳错,天公作美,当初帮着打下手已算赶鸭子上架,后面染坊起来,又要管人,真真儿是硬撑下来的。如今人员调整,明月让春枝过来管理人员,七娘只管账目、开销,虽说总量上来了,但多的只是重复,熟练之后就很轻松。明月失笑,“能者多劳嘛,怎么样,还适应吧?”老染坊、新染坊、织坊和庄园的各项出入账目,也够累的。“还好,田庄那边有高大娘先过一遍,老染坊呢,又都是做熟了的,一切照旧。新染坊和织坊一并走账,忙乱也有限。“几年历练下来,七娘早已非吴下阿蒙。
七娘一边说,一边带明月去看了各色灭火器械。“当初为防洪灾,房舍大多建在山腰、山顶上,部分房屋离水远,所以除了汲筒、水囊、水缸等物之外,咱们还专门修建了几座水车,挖了水塘,将低的水引到上面去。如此一来,日常取水用水方便不说,万一有火情也能就地取水灭火。”
“水火无情,万万马虎不得啊!"明月郑重道。四百号人呢,要么不出事,要么就是大事。“是,"七娘说,“我跟春枝、高大娘都恨不得日日耳提面命,拎着他们的耳朵往里灌……
“到底长进了,"明月笑道,“如今也是出口成章了。”“耳提面命”这样的话,几年前的七娘可不会讲。“您就打趣我吧。"七娘跟着笑,既羞涩,又骄傲。有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曾经那些不堪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