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夏天的白天亮得早,夏听婵一年四季的作息都无比规律,早睡早起,只定一个闹钟,响声起必定起床。
是陆痕钦在地下室待了太久,又在客厅里翻看了太久她的笔记,一眼不着,居然已经早晨六点了。
“秋姨几点会过来?”夏听婵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我还没尝过她的手艺呢。”
陆痕钦:“她最近家里有事,不会来了。”
夏听婵“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陆痕钦面无表情地经过她,打开冰箱门,取出两片白吐司和一颗鸡蛋,又拆了一包新鲜芦笋浸水清洗。
夏听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默的空气里满是震撼。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痕钦也有这一面?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陆痕钦将芦笋煎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
他硬着声线解释:“秋姨不来这不是正好?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在‘通缉令’上?越少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越好。”
夏听婵恍然大悟,人有时候太喜欢将话挑明也是一种憨:“啊,所以不是秋姨家里有事,是你找借口给她放了假是吗?”
话音未落,陆痕钦磕蛋的动作失误了一下,掉了两片蛋壳在锅里,他僵了两秒,冷着脸用锅铲剔了几次才挑出来。
夏听婵站到他身边,在他丢掉蛋壳的两秒钟里眼疾手快地又磕了个鸡蛋进去。
油锅里“次啦”一声,煎蛋的香气氤氲。
她飞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刚才没来得及说,他怎么只做一人份的早餐,像话吗?
陆痕钦一转过身就看到锅里并排的两个煎蛋,圆滚滚的好像贴在一起的两个太阳。
他顿了顿,凶着脸把第二个煎蛋翻了个面。
这种夹缝里求生的无声游戏默契地开局了。
陆痕钦在砂锅里煮绿豆粥,转身去加陈皮的当口,夏听婵左右开弓,又往里撒了一大把白糯米,另一只手丢了几片洗净的薄荷叶。
她擅长下厨,自信这一把米丢进去,才刚好配上他过量的水。
陆痕钦一言不发,倒牛奶只取了他的杯子,将牛奶放回冰箱没过几秒,夏听婵又打开冰箱门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这才满意地拿起两杯牛奶回到餐桌正对着放好。
再回厨房,两片吐司烤好了,陆痕钦夹出抹上牛油果泥,夏听婵候在一旁放入新吐司片,还无比自然地上手撕了一点他烤完的吐司尝了尝,眉毛和嘴巴同时往下一扁:“牛油果一点都不好吃。”
陆痕钦抬眸望过来,夏听婵将手中最后一点也塞进嘴里,指了指吐司机,含糊道:“我吃这个。”
一顿早饭做得“见缝插针”,陆痕钦坐到餐桌前用餐,他从小家教严格,食不语早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这些年一个人独居,更加寡言少语。
可夏听婵不是。
很多人会觉得她是个话少且反应平平无趣的木头人,但,那些都是跟她不熟的人。
夏听婵在正事上执拗且认真,但私下里相处时话一点都不少,很多时候还有一种缺乏人情世故后理直气壮的黑色幽默。
今天更甚。
才过了一晚,就因为他没有赶走她,所以她就默认了他会“欢迎”她。
匪夷所思的自洽能力。
夏听婵坐在他对面,试图跟前男友拉近心的距离,开始与陆痕钦没话找话:
她搅了搅了粥,舀了一勺送进口中:“我以为你会做白粥。”
“绿豆泡够时间了吗?煮得……”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吝啬给予人夸赞,“好吃,绿豆哪里买的?还是说因为你那口砂锅的缘故?”
陆痕钦垂着眼,全当没听见。
夏听婵才不尴尬,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买的?我想做绿豆糕,混合牛乳和抹茶,你不想吃吗?”
陆痕钦抿了一口软粥,绿豆已经煮出沙,她扔进去的糯米让粥的口感更佳软糯,清凉的薄荷叶更是点睛之笔,咽下去时喉口清润。
夏天确实是吃绿豆的季节,她做完绿豆糕之后总会着急冰镇在冰箱里,那一点表层还没放凉的蒸汽水便会凝结成冰渣,咬在齿间咯吱轻响,像是嚼碎了夏天本身。
他曾经尝过很多次。
陆痕钦垂眼盯着自己的勺子,好半天才说:“超市。”
“哪个超市?”
“EREWHON”
“怎么去?”
“开车去。”
“你开?”
“司机。”
“真厉害。”她扯得脸不红心不跳,“哪个司机?男的女的?开车稳吗?驾龄几年了?平时喜欢急刹车吗?你一个月发他多少工资——”
“夏听婵。”陆痕钦将勺子搁下,在瓷碗边缘磕出清脆的响声,他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听婵正色:“我需要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刚才不是说过了?”
“可是你没有明确回复我。”
陆痕钦重新执起勺子,他这一顿是这段时间里胃口最好的一次:“吃完去。”
夏听婵终于安分。
两人吃完饭,陆痕钦将碗筷收进洗碗机,洗了双手,再出来却没了聒噪了一早上的知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