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凤凰金戒指完好无损,只是翅膀缝隙里沾了些灰尘。
“你怎知我丢了凤戒?又是在何处寻到的?”
“我记性好啊。”叶秋容看一眼旁边坐着的沈丽曼,下意识收敛神色道,“方才敬酒的时候,我瞧你手上戴的还是凤戒,没一阵和宋夫人单独出来手上戒指就成了翠玉戒指。期间你一直在宴会厅,我不过转了两圈,在一个宾客凳子下面捡着了。”
宋芳笙招手让几个丫头都退下去,起身把自己手上翠玉戒指摘下来,递到叶秋容面前,“多谢你。”
“用不着,我原不稀罕你的戒指。就当是谢谢你替我解围,让那个姓许的阴损婆娘没脸。”
她倒是直接。宋芳笙对她的好感又添几分,拉开凳子让她坐下喝茶。
“她一向如此,你也不回嘴?”
叶秋容喝一口茶水,眉眼间伶俐机敏,“怎么不回,往日我都叉着腰和她对骂。脂粉灌脑的富家小姐,张嘴骂起人来一点也不斯文,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今天怎么……”
“谁叫臭老头和他妈都在场呢?段家的面子要紧,我知道识大体。”
宋芳笙和沈丽曼对视一眼,反应过来她口中“臭老头”说的是她先生段澄恩。
上海多少富家千金的梦中情郎,到她口中成了“臭老头”。宋芳笙想起段澄恩白面书生的斯文模样,看着年岁与顾均胜差不了多少,完全不像三十出头之人。
喝完茶水,叶秋容从手包里拿出口红和镜子补妆,问有没有酒喝,“臭老头怕我醉酒生事,不让我在外头多喝。可今日这种名利场实在不适合我,不多喝点酒,我待不住。”
宋芳笙转身就要招服务生拿酒来,被沈丽曼制止,“少喝些,你晚上还有得忙呢。”
忙什么,洞房?
顾均胜那张守礼君子一样的脸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加上方才敬酒,她挽着他手臂,胳膊上的肉又硬又紧。一想到晚上两人要回一间屋子,睡同一张床,少不得肌肤相亲、耳畔呢喃,脸倏忽间胀红起来。
她羞答答的模样逗笑身边两个人。叶秋容虽年幼,此刻却是摆出一副过来人姿态,语重心长道,“是这个理,我结婚时候,就喝了不少的酒。第二日头疼脑胀,死在床上爬不起来,将第二日问候公婆之礼耽误,被那几个恶婆娘诟病了不少日子,但凡逮着我一点错处就拿此事嚼舌根,可见你还是少喝点的好……不过顾少爷似乎没有和陆夫人住在一起,你原没有这个烦恼。”
嫁过来之前宋母就说了,顾均胜早两年当上警署署长的时候就在愚园路买了宅子出来住,与不少军政要员和资本家为邻,背后估计还有更深的利益关系。
男人的事她不想掺合也不愿掺合,只庆幸那里还算安静,她可以安下心看书、写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宋芳笙低着头,思绪乱飞,叶秋容则不停瞟着沈丽曼和她的孩子,知道这是个厉害人物,“姐姐怎么称呼?叫我秋容就好。”
“沈丽曼。”
“丽曼姐,你这身旗袍真好看,哪家裁缝店定制的,哪家布桩拿的面料?赶明儿我也制一身。”
果然是个见人说人话、将鬼说鬼话的小妖精,两句话没说上,先叫起“姐”来了,可偏偏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沈丽曼低头浅笑,把衣裳来历告诉她,“缕花纱的料子不易得,上海卖的大多都是仿的,真货你让段三少爷找人去杭州买。”
“我知道了,丽曼姐你真好。我哄臭老头去杭州办事的时候帮我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皮鞋踩踏石阶的声音。
三人转头看到段澄恩出现在花园入口,叶秋容立刻换上娇俏小女儿模样,走路带风,一路小跑至男人身侧,挽起他的胳膊,下巴搁肩头,又说起悄悄话来。
段澄恩这样的老狐狸尚且眉开眼笑,换成年轻点的男子,只怕早就跪倒在美人石榴裙下,任叶秋容磨搓、使唤。两人朝宋芳笙和沈丽曼略点头示意,亲亲热热地转身走了。
沈丽曼牵起儿子也同宋芳笙告辞,“曜辉这几日有些咳嗽,喝药不能耽误,我带他先回。顾少奶奶替我回宋夫人和陆夫人一声,今儿就先不待了,改日再聚。”
宋芳笙实在喜欢沈丽曼,跟着起身追上去,要她改口,“芳笙,吴太太叫我芳笙就好了。”
沈丽曼年长几岁,瞧宋芳笙像妹妹,瞧叶秋容也像妹妹,满心欢喜地点头,“也和叶秋容一样,唤我丽曼姐吧,今日没说成的话,改日再说,来日方长。”
“是,来日方长。”
她跟着了魔似的,重复着沈丽曼的话。
晚上跳舞,叶秋容和沈丽曼不在,她踩着顾均胜的舞步慢悠悠地转,觉得没意思,偏还要装出高兴得不了的模样,事后愈发觉得疲累。
等一切结束回到顾宅,她连四处看看的心情也没有,由小春领着直接上到二楼,想回房歇息。房间里极绿的护墙板下是真皮沙发床,又大又宽敞,乳白色床褥上面铺着钩花的绒毯。
顾均胜待会儿洗完澡也要躺上来吗?想起这个她浑身没来由地一阵颤栗,问了书房的位置,赶紧又退出去,撞在紧随其后的顾均胜胸膛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