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艾梅莉丝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互相攀谈起来——她没什么社交需求，更不打算混在人堆里寒暄。

她端着酒杯，窝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棕色的眼睛透过液面懒洋洋地打量四周的来宾。

今晚她只有一个目标：等待布鲁斯·韦恩的出现。

话虽如此，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底。以这位花花公子的出勤记录来看，缺席、迟到可是常态。

艾梅莉丝的礼裙并不张扬，但她那副模样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不提那头少见的白色长发，光是她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便足以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能听见周围那些关于她来历的窃窃私语。

在这种封闭的社交圈，新面孔总是格外引人好奇。

即便她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想来套近乎。

再一次拒绝了一个没眼力的搭讪者后，艾梅莉丝的耐心已经濒临见底。

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转换战术，抽空去入侵韦恩庄园——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

那道日思夜想的声音。

以及，一片令人烦躁的闪光灯海。

布鲁斯·韦恩，显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受欢迎。

灯光几乎把黑夜点亮。

上次见面她倒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

她将几乎没碰的酒杯随手搁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那人是贝利的机体之一。

真不知道管家是怎么安排的，居然在这场宴会里塞进了这么多分身，虽然她是有说要提前检查现场——好吧，贝利那过分的小心警惕，习惯了。

她朝布鲁斯走去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小声议论随之而来，内容无需动脑子都能猜到——又是一个冲着韦恩来的姑娘。

她懒得解释。

反正他们也没说错。

若不是为了用“人类”的方式来地球旅行、谈恋爱，按照祖辈的做法，她早就大张旗鼓地宣布找到命定之人了。

遮天蔽日的星舰、整齐划一宛如虫群的仪仗队，势必要让全宇宙都知道：龙嗣为爱而来。

毕竟，父亲当年就是这样追求母亲的。

但身为“前人类”的艾梅莉丝，光是想象那场面就觉得尴尬。所以从小，她就本能地回避一切这种“大张旗鼓”的戏码。

周围的声音因她的不在乎而逐渐消失。

艾梅莉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位正踏上红毯的男人——布鲁斯·韦恩。

他朝着四周递去甜腻的微笑，举手投足都和众人口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花瓶”一摸一样。

人们都围绕在他身边。

有人在推销自己的企业，也有人干脆推销自己。

她并没有挤入人群，只是静静站在交际圈外。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远处正低头和人寒暄的布鲁斯忽然抬头，下意识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视线对上的一瞬，他瞳孔微缩，露出意外的神情。

艾梅莉丝笑了起来，这是她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完全没料到，我会来呢。

……

其实不然。

身为主办方之一，韦恩集团的下属即便心知自家老板不怎么看这些资料，依旧兢兢业业地把宾客名单发到了布鲁斯的邮箱里。

于是，当布鲁斯换西装时，不出意外地收获了来自阿福的调侃。

“她可真是一位勇敢、不轻言放弃的姑娘。”

布鲁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系好袖扣。

他确实低估了艾梅莉丝的执行力。

在亲眼见到对方之前，他还在盘算要不要故技重施，继续扮演那个不负责任的浪荡花花公子，趁早把对方劝退。

就像他无数次处理那些试图靠近韦恩的人那样。

——灯光下的艾梅，如同闪烁着光芒的无暇珍珠。

她的名字怎么就是和祖母绿相关呢，布鲁西在心里感叹一句，但很快被内心其他的声音淹没。

他还来不及上前搭话，主持人便笑着将他请上台，为今晚的慈善晚宴致辞。

“很荣幸被大家请来发言。”布鲁斯站在台上，朝台下露出一个无辜又懒散的笑容，“我原以为今晚只是来吃顿饭……结果还得念稿。老天，这太折磨人了，大家都知道，我根本记不住。”

他翻着手里的演讲稿，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随意跳过几行，读得断断续续，时不时皱眉抬头看台下人的反应。

艾梅莉丝身边的来宾笑了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韦恩少爷的风格。

终于，在快要念不下去的时候，他收起稿子，叠得整整齐齐往裤袋一塞，耸了耸肩。

“说真的，我们可以用钱买很多东西。但如果今晚的善款，能让哪怕一个孩子完成学业——那就已经是我今年最划算的一笔投资了。”

他从侍者手中接过酒杯，轻轻举起。

“感谢各位的到来。也谢谢你们的慷慨。”

艾梅莉丝和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嘴角带笑，眼中却浮现出一丝困惑。

她的目光悄然扫过给布鲁斯端上酒水的人的脸——那不是她舰船上的侍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