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把火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渗着透骨的寒意。
林越几乎是拖着柱子滚出后山那片吞噬生命的阴影。当镇守府废墟焦黑的轮廓刺破夜幕,柱子双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粗喘,连柴刀脱手都浑然不觉。林越也重重靠在一段断壁上,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烟尘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刺痛,勉强驱散着攀爬逃亡的疲惫。汗水浸透的粗麻衣紧贴后背,山风掠过,寒意刺骨。
“活…活下来了…”柱子喘着,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破锣。
林越没应声,只用力按了按他肩膀,目光鹰隼般扫向营地深处。篝火还在跳动,火光却映不亮笼罩在人群脸上的死寂阴霾。狗剩躺着的角落,张婶佝偻着,一遍遍用布片蘸水擦拭孩子滚烫的额头,动作机械,眼神空洞。孩子灰败的脸在火光下像燃尽的纸灰,肚皮上那块痈疽黑亮如熟透的毒果,边缘暗红的蛛网纹正贪婪地蔓延。
【70:35:12…70:35:11…】&bp;脑海星空中,冰冷的倒计时无声跳动,铡刀般悬顶。声望值:5/10。狗剩的生命,正随着这跳动的数字飞快流逝。
紧迫感毒蛇般噬咬着林越的心脏。五十人!三天!声望!药!每一息都是命!
他猛地挺直脊背,将疲惫狠狠压下,大步走向篝火。脚步声惊动了守夜的王石头和赵瘸子。
“林大哥!”王石头迎上,见他二人虽狼狈却无大碍,紧绷的肩线松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焦虑覆盖,“狗剩…更烫了,那疮…看着要炸开…”
赵瘸子独眼扫过林越,又瞥了眼瘫软的柱子,啐道:“后山真有大家伙?瞧这怂样!”
“遇上了,宰了头狼。”林越声音沉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瞬间压住了营地弥漫的惶恐。他蹲到狗剩身边,手背触额——烫得灼人!痈疽黑亮鼓胀,脓血在薄皮下蠢动,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张婶抬起浑浊的泪眼,嘴唇翕动,无声的哀求比哭嚎更锥心。
“挺住。”林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钉入每个竖起耳朵的幸存者心里,“天亮,药就来。”
这句话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张婶的泪汹涌而下,却带了丝微光。周围惶然的目光,落在林越疲惫却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上,也稍稍安定。无形的依赖,如同藤蔓悄然滋生。
林越起身,目光掠过堆积的粟米刀枪。资本有了,但远远不够!他需要人!更多的人手凝聚力量,完成任务,赚取声望!
“石头,赵叔!”林越的指令斩钉截铁,“清点人手!能动弹的,喘气的,全算上!俘虏也算!”
“柱子!”他转向地上瘫软的青年,语气陡然淬火,“想活命就给我爬起来!找老陈头,带几个人,去西崖断壁!我要那里的黄土层厚度,土质粘性!立刻!马上!”
柱子被这厉喝激得浑身一哆嗦,骨子里的敬畏压倒恐惧,手脚并用地爬起,跌跌撞撞冲向老陈头。
林越的目光刺破残余的黑暗。这片焦土上,散落的流民绝不止眼前这些。食物和安全,是唯一的磁石。他要造的,就是这磁石的核心!
“窑!一座能烧出活路的窑!”他的目光最终钉在废墟边缘一片开阔地上。这里靠近一条尚未断流的小溪,满地破碎的砖瓦焦木,是天然的窑场。
天光艰难撕开夜幕,灰白渗入大地。
老陈头带着柱子等人回来了,每人攥着几把颜色各异的泥土。
“林少爷!”老陈头喘着气,摊开手掌,指着其中一把颜色深褐、细腻粘手的土,“西崖下,这土最多!黏性足,老汉年轻时在窑场干过,这土…是烧砖瓦的好料!”
“好!”林越眼中精光暴射。天助我也!他立刻下令:“老陈头,带人挖土!所有能动的,俘虏也上,挖这种黄土!石头,清理这片空地,夯实!赵叔,带手稳的,把废墟里能用的砖头、石条全找出来,码到空地边!”
命令如军令。昨夜的血火与地窖的物资,已铸就林越不容置疑的权威。无人质疑,只有执行。疲惫的人群在老陈头、王石头、赵瘸子的吆喝下动了起来。俘虏脚镣解开(双手仍缚),在赵瘸子狼般的盯视下加入劳作。掘土的沙沙声、搬石的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竟让死寂的废墟边缘透出几分蛮荒的生机。
林越未停。他走到空地中央,焦黑木棍为笔,夯土地为纸。线条粗犷却精准——直径一丈五尺的圆形基座,十字通风火道,向上收拢的弧形窑壁,关键节点清晰标注。
“窑?”王石头搬完砖凑近,看着前所未见的规整结构,满眼疑惑。
“砖窑,烧陶。”林越头也不抬,完善图纸,“有了陶罐,才能存水存粮,才能跟外面换东西,换人!”最后三字,他刻意拔高,声浪滚过劳作的人群。
“换东西?换人?”动作慢了下来,疑惑的目光里,燃起微弱的火苗。
“对!”林越掷地有声,“靠这点人,这点粮,守不住!要更多人!更多粮!这窑,就是活路!烧出陶器,林子里的流民就会来!出力干活,就有饭吃!有命活!”
**裸的生存逻辑,在绝望的土壤里拥有最野蛮的生命力。希望,哪怕再渺茫,也能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