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两洋·纸虎啸林·谍影潜龙
公元一千八百五十一年,孟夏,风自南洋起。
一场立国后史无前例的动员,正于炎华国磅礴展开。军事院一纸“战时特别令”甫下,沿海渔港、内河码头刹那间沸腾。二百一十七艘形制各异的商船,悬挂崭新的龙纹蓝底旗,犹如听到远古召唤的群鲸,从千里水乡星夜驰集。一百零三艘蒸汽明轮喷吐着浓烟与白浪,粗壮的烟囱直刺苍穹,铆接的铁板在海浪拍打下发出沉闷低吼;一百一十四艘历经沧桑的三桅木帆船,桐油浸染的古老桅杆被海风刮得吱呀作响,巨大的白帆鼓胀如先祖开海拓疆的旌旗。百姓非但没有怨言,竟以自家舟楫有幸托举子弟兵为无上荣光,老艄公把祖传的罗盘珍重塞进年轻水手怀里“后生仔,替老朽看看我炎华船旗插上外洋的日月!”
苏门答腊海峡的黎明,浓雾裹挟着辛辣的胡椒香气与刺鼻的硝石气味,冰冷地在“伏波三号”铁甲舰的甲板上凝成霜粒。司令韩定涛如山岩峙立,扶着雕花黄铜栏杆,目光穿透翻涌的乳白。极目望去,第三师的登陆艇如无数银梭,在蓝黑海面上划开雪亮轨迹。满载士兵的尖头艇冲上浅滩,战士们身背簇新的毛瑟步枪跃入水中,铁靴陷入滩涂,刹那间搅动起暗红色的泥浆——那红色浓稠得近乎凝固,仿佛是浸润了南洋百年殖民史沉积的血泪,在初阳微熹下闪烁着铁锈般沉甸悲怆的光芒。主桅顶端,丈余高的龙纹蓝底旗,已被强劲海风扯得猎猎狂舞,金线所绣的蓝花楹图腾在破晓光芒中熠熠生辉,金粉簌簌,如星雨滴落海面。这一角旗帜,便是炎华国掷向巽他群岛、劈开殖民桎梏的第一枚楔子。
三月二十八日凌晨,巴东港外十里,海雾浓得化不开。
数百艘火轮船引擎低吼,如蛰伏的钢铁鱼群蛰伏于浓雾之中,船舷悬挂的巨大防碰轮胎,令这些矫健的战船犹如披挂了厚甲的巨鲸。“咚!咚!咚!”旗舰“镇海”号上的战鼓猝然擂响,沉重而锐利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方位癸卯,仰角七十!”各舰传令兵的嘶吼在雾中撞击。
几乎同一刹那,“放!”信号枪拖曳着刺目的红焰划破铅灰色天空。紧接着,数十艘运兵船侧舷,密集部署的速射炮陡然奏响死亡的喷啸!硝烟乍起如浓云翻滚,炮口烈焰吞吐,照亮了惊惶的水面与士兵们紧绷的侧脸。
“轰轰轰——!”暴雨般的榴霰弹在三十秒内倾泻而出,超过五百发炽热的金属狂流,撕碎浓雾,铺天盖地砸向岸上沉睡的郁金香国炮台!
轰隆!轰隆!轰隆!
巨响连环,震得海水倒灌!转瞬之间,精心构筑的水泥工事、炮垒,在无情的爆裂与燃烧中扭曲、崩塌、粉碎!烈焰冲天而起,如同地狱之口猛张,吞噬着殖民者在南洋百年霸权的象征。浓烟与烈火肆意蒸腾,将笼罩海面的乳白撕成碎片,映红整个苍穹,宣告着一个新纪元的惨烈开场!
舷梯轰然落下!
“弟兄们!今日为南洋华人开生路!杀——!”师长王铁锤的怒吼声压过了漫天炮火的喧嚣。他是第一个跳下登陆艇的人,沉重的军靴“噗嗤”一声深陷冰冷的滩涂黑沙,几近齐膝。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把传承自祖辈的雁翎军刀,刀背狠狠敲击在锃亮的钢盔上,发出震人心魄的“铛”响!这声音,便成了淹没一切的冲锋号角!
南望一千海里,加里曼丹西岸,坤甸。
月光被翻腾的乌云啃噬得残缺不全,潮水却在午夜达到了顶点。“一、二、三!起!”第四师师长李定边嘶哑的低吼压过浪涛。他**上身,古铜色的肌肉紧绷如钢铁铸就,稳稳立在尖头登陆艇的船首。借着远处零星炮火的闪光,能看到他布满旧疤的宽阔脊背上,汗水与海沫混合滚落。
他猛地扭头,眼神如淬火的鹰隼,扫过艇上密密麻麻、屏息待发的战士“都听见苏门答腊的响动了吧?那边打得热闹!老王他们在吃肉,咱们第四师的爷们儿,能蹲这儿干喝汤吗?”他扬臂,手中长刀直指前方模糊的海岸线轮廓,“拿下坤甸!郁金香国鬼子的香料库、金子窖,全是咱们兄弟过年兜里的压岁钱!今晚,就是咱们替南洋受苦的华人兄弟,掏心挖肺的时候!给老子冲——!”
话音刚落,他如离弦之箭,第一个跃入冰冷漆黑的海水!
“杀啊——!”低沉的怒吼瞬间汇成洪流,从几十艘登陆艇上迸发。无数条黑影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浪花激溅,兵刃寒光瞬间割开了沉沉的夜幕。
几乎在战士们双脚触地的同一时间,远处第四舰队庞大而森然的铁甲舰阵,如一条横亘于海天的玄铁长城,整齐划一地喷吐出第一轮排炮怒焰!数十道粗壮的火柱从炮口喷涌而出,瞬间映红半个海面,仿佛天神将黎明的海平面活生生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隆隆巨响在天地间回荡往复,炮口喷出的滚滚硝烟迅速遮蔽了战舰庞大的身躯,只剩下桅杆顶端那一面面烈烈招展的龙纹蓝底旗,冰冷地指向殖民者在南洋版图上最后几座如风中残烛般、颤抖欲坠的堡垒。
袋鼠洲腹地,天极宫。
烛光映照着巨大的南洋全域海图,炎华枢密使胡泉静立如山。他的目光深沉地落在苏门答腊西海岸那片被朱砂笔狠狠圈定的区域。那代表着新生的热切、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