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炖脊骨
从来没有人拿吃货这个词来说过黎晓,褚瑶曾说她在吃饭这方面毫无审美,就连公司食堂的饭菜居然也说不错。
黎晓很长一段时间里觉得食物够填饱就行,两人是工作上认识的朋友,私下里黎晓其实跟不上褚瑶的趟,她花点钱就心疼,褚瑶起先只以为她是守财奴的性格,后来有一回对接工作的时候褚瑶误触了陈美淑的语音,那一条刚好是要钱的。
其实黎晓一般给钱痛快,没让陈美淑催过,但那几天刚好忙,给忘了,累得陈美淑得开口讨要。
黎晓那时正忙电脑上的事,猛地听见陈美淑的声音,惊得手忙脚乱把茶杯都打翻了,褚瑶急急抽纸给她擦,假装没听清楚,但下班在公司楼下等黎晓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后来她再跟黎晓出来玩,就不是吃饭逛街了,而是去公园野餐,逛逛免费展览之类的。
现在债还完了,黎晓那些被压抑的欲望好像也渐次冒出来了。
“又是老相识,又是初恋,又是邻居,这都吃上饭了,怎么还没吃上饭?”
褚瑶下班回来,眯着眼对着镜子摘假睫毛。
“只是吃饭而已。”黎晓蜷在新换的土布被窝里,虽然不困,但土布干干爽爽,被体温熨热之后又软软糯糯的触感实在太舒服了,她懒洋洋地半遮着眼,说:“其实能做朋友就很好了。”
“朋友?”褚瑶笑了一下,面上的残妆让她看起来有种疲倦的妩媚感,“别管性格多别扭的男人,但凡他对你有意思,总是会想法设法跟你有交集,你们这两天有见面吗?”
“昨天他出门上班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今天出门没见到。”黎晓说:“周末见得比较多。”
“可怜的社畜。”褚瑶也哀叹自己,又忽然想起什么来,顶着满脸泡沫冲镜头说:“羊绒衫开衫再定五件啊,乳白色两件、雾蓝色一件,还要一件棕,一件灰色,那个堆堆领的打底内衫要一件烟粉色的,还要一件薄荷绿的,那件雾蓝色的羊毛衫人家专门有旧衣上拆下来的珍珠扣来配,我寄过去给你,你记得让小老板少算点钱。”
“哇?”黎晓惊叹。
“小老板送了毛线色卡,我推销了一下,公司、小区里的姑娘们看我那件样式好,质感看得见摸得着,所以就定了几件。开衫我算她们八百八,打底衫算四百五,你再去跟小老板谈谈价,发掘发掘别的款式,利润咱姐俩都平分。”
褚瑶抹干净脸,抛了个媚眼。
“谢谢瑶瑶大王带我挣钱。”
黎晓的眼睛亮亮的,虽然她有点存款,也可以接兼职,但忽然有这么一项不用坐在电脑前面,而是跑跑公交,选选毛线,挑挑扣子就能获得的进账,莫名就叫她觉得很高兴。
如果让郑秋芬知道她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骂她呢?
郑秋芬不怎么让黎晓干重活,她说读书娃用脑劲,手上没劲,不像她这辈人从小练起,摇撸挥锄头都不在话下。
暑假去镇上打工的时候郑秋芬也很心疼,每天都补她两个蛋,自己一个都不吃。
黎晓打扫郑秋芬的房间时,发现抽屉里滚着一对她的衣扣和穿着线的缝衣针。
那衣服是黎晓买给她的,暗红色的一件棉衣,郑秋芬只在做客人的时候穿,大概是夏天晒冬衣的时候发现扣子松脱,所以准备缝上去,但是没来得及,也没有被烧掉丢掉。
擦窗户的时候,黎晓看见前院黎晒着的河泥块已经干透了。
她走下楼,早晨煨下去的猪脊骨汤已经在厨房里飘起了香气。
黎晓又削了两个土豆,切成滚刀块放进汤里一起炖煮,然后去堂屋抄起铁楸,要把泥块一个个都拍散。
她已经去叔婆家里用铡刀把那夜拾回来的秸秆都铡碎了,加上先前从垄谷厂里讨来的稻壳一并浸在水桶里。
稻壳和秸秆都要拌进河泥快里,干透的泥块一拍就散,还有些小块黎晓就穿着胶鞋直接踩散,这活计挺解压的,黎晓以前干过几次,但更多时候是坐在书桌前听着郑秋芬砸砸拌拌的声。
黎晓蹲下身,握了把和着稻壳、秸秆的河泥,手捏成团,一揉就散,不干不湿,正正好。
郑秋芬会把这些农肥堆成小山的模样,黎晓一楸一楸铲到记忆里她会堆放的那个角落,这么一摆,这个院就更像了从前几分。
猪脊骨是叔婆给黎晓的,因为前些天黎晓一直在帮她打豆荚。
叔婆种了不少红豆,她爱干净,不愿意让三轮车来回碾,所以还用老式的连枷去砸。
连枷就是一根杆头上还编着一排竹片,用的时候把这杆子挥起来,让那竹片荡悠起来,砸在晒得脆脆的豆荚上,豆子一下就蹦出来了。
黎晓小时候都没怎么干过这农事,一上手只知道砸,竹片根本不能悠悠转,砸下去没响动,她光是把这连枷甩起来都傻乎乎弄了一个小时才有点模样。
叔婆本来劝她算了,但黎晓有点犟,硬是要自己来,叔婆只好坐在边上用捣衣杵细细砸豆荚。
她那几分地的收成连杆带豆荚铺开好大地方,收下来也就半篓子红豆,叔婆给了黎晓两斤,余下的女儿、儿子来了一趟,没多少了。
女儿还给拎了些肉菜来,儿子啥也没有,还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