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大师兄不见了。”沈苍玉说道。
“什么?”徐秋白看着她重新出现的身影,瞳孔微张。
“他不在房间了,我刚刚敲了门,里面没有动静。”
徐秋白含糊地说道:“说不定他自己去了食堂呢。”
沈苍玉摸了摸下巴:“也有道理,”说完,她转身就走:“那我去食堂看看。”
“欸!”徐秋白追在她身后。
过道里的人不多,船上的乘客大多都躲在舱房里,又或者在甲板上。
沈苍玉绕过弯弯曲曲的过道,走向食堂的方向,徐秋白跟在她身旁,与她搭着话:“大师兄平日里就不怎么吃东西。”
“嗯?为什么?”
徐秋白解释道:“掌门他们平日里的吃食很少,他们觉得,五谷中带着浊气,吃多了不利于修仙。大师兄从小跟着掌门一块长大,自然很克制饮食。”
徐秋白见沈苍玉侧着耳朵听他讲话,便继续说着:“我师父怕掌门把大师兄养死了,于是偶尔下了课,会将大师兄带回行香堂,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吃饭。但即便我们有满桌的菜,他也不夹,只是闷头吃着他那碗鸡蛋面。”
“他在掌门那连鸡蛋面都吃不了吗?”沈苍玉瞪大了眼,这伙食还不如他们外门呢,她在外门的时候,每天还有一荤一素。
“就是啊!”徐秋白和她同仇敌忾,但笑着笑着,眼里的笑意就消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苍玉也开始称呼裴文景为大师兄,虽然她不敢当着裴文景的面叫出这个称呼,但在和徐秋白说话时,总是这样称呼他。
起初,徐秋白以为,她是同他站在了同一位置上,随了他的叫法。
但心里那股隐隐的快感还没升起来,他就意识到,似乎裴文景对沈苍玉来说,很不一样。
每次只要他谈起和裴文景有关的话题,她的耳朵就会动一下。这一点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徐秋白注意到了。
在昆仑里,无论长老还是弟子,都对裴文景赞不绝口,他一向是人群的焦点。但徐秋白以为,沈苍玉会不一样。为什么沈苍玉的目光还是会被裴文景吸引走?明明她不是昆仑弟子,明明……是他先来的。
沈苍玉去食堂里逛了一圈,食堂里人很少,但这些人里也没有裴文景。
“大师兄不在食堂,他还会去哪里呢?”沈苍玉百思不得其解。
“分开找找吧。”徐秋白说道。
沈苍玉穿越过道,走上阶梯,踏上甲板。刺眼的阳光照了下来,她抬手挡在眼睛上,阴影落下,她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一个,她很熟悉。
他每天都穿着昆仑内门弟子的衣服,几套连着换,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松香,还混杂着皂角的香气。
他总是将自己收拾得极其妥帖,给人一副稳重的样子,但沈苍玉却知道,他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强大,他只是所有弱点全都藏了起来。她总是试图在他身上找着过去他的影子,但越是接近,越是看见了不一样的他。
有时候沈苍玉也忍不住在想,上一世她见到的裴文景,真的是他真实的模样吗?
另一个身影,她也很熟悉。
当年在训诫堂上,她看见那个人站在主座旁,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
他长得很好看,甚至比她印象中更加好看,或许当时训诫堂里的灯光较暗,她没有看见他的脸。
如今日光下,她看清他的模样,眉如远山含黛,一双圆眼澄澈透亮,鼻梁如峰,唇薄色淡,最惹眼的,还数他那眉心一点红。他就往那一站,便是仙鹤之姿,十足仙人的模样。
至少比她更像仙人。
这个人,要是他说自己来自蓬莱,大概没人会怀疑。他身上穿着的布料和样式很特别,一眼望去就不普通,他举手投足之间便已透露着与凡人不同的气息。
他是沈清晏。
沈苍玉遍体生寒。
或许她真的是乌鸦嘴,害怕什么,什么就来了。
沈清晏为什么和裴文景站在一起,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了?他们说过话了吗?他们都说了什么?她暴露了吗?
混乱的思绪争先在她的脑子里涌出,像是沸腾着水正往外涌。
叮叮叮——
无数铜钱落地。
她回过神来垂眼看去,身旁有人惊呼一声,蹲下来将掉落的钱捡起。串着铜钱的绳索断了,足足一贯铜钱滚落满地,遍地生花。
动静吸引来了船头上正往外看的人,他们回过头来。
隔着人群,沈苍玉与沈清晏视线对上,眼神里藏着冰。
裴文景突然听到铜钱落地的脆响,经历了一次南柯山,他对铜钱的声音尤其敏感。他睁开眼,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了沈苍玉。
她脚下落了满地的铜钱,周围的人躬身低头捡着地上的铜钱,手忙脚乱。
裴文景正要与她打招呼,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上。
她看的人,不是他。
在过去的时间里,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眼神总是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裴文景清楚这一点。
只是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却先落在了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