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入v通告)
林下花影,一弯曲水。
薜荔园中清风雅静,只有孟殊台与冯玉恩对坐。
冯玉恩举杯一饮而尽,叹气道:“我们当时便是这般打算。若不是昭哥哥从中作梗,乐锦绝不会上京来。”
时至今日,冯玉恩仍固执地认为是乐昭分开了他和乐锦。
心中情思切切,他将杯盏推至一边,满目诚挚望着孟殊台。
“孟郎君,我知你玉洁松贞,沅茝沣兰,从不夺人之好。玉恩此番前来,只求郎君能成人之美,让乐锦解脱婚约束缚,与我远走高飞。”
熏风吹皱环绕他们的曲水,清波泛鳞。孟殊台亲手妆点的插花置于两人之间,中间米白栀子阵阵浓香,下悬一张指长洒金纸条,在风中打着旋。
“你们青梅竹马之事,闻来确实活泼。”孟殊台淡淡笑着,蛾羽长睫虚垂,掩盖着眸中碎星般的光芒。
“斗酒,赏舞,观伎,射覆……与月共饮,与花醉眠。她这般热爱纵情,婚姻一事委实拘着她。”
冯玉恩眼神亮如烛焰,“那孟郎君……”
孟殊台抬眸一哂,话锋转变:“可婚约之事,还需过问乐娘子态度才可断决。”
冯玉恩闻言面容一松,眼角眉梢染上来喜悦,“这好说。反正她爱我,最后定会同意解除的。”
“哦?”孟殊台长眉一挑,仿佛好奇,“她爱你,从何说来?”
冯玉恩生的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此刻情动,正如一弯曲水,波光粼粼,明媚动人。
“我们从前游逛花楼酒肆,不管多少倌人贴过来,她都是同他们玩玩,最后一起回家的都是我。”
“外头莺莺燕燕啼叫两声,她笑笑也就过去了。很多次醉后她都说自小便认定了我才是家里那位。”
……
一提乐锦有多爱他,冯玉恩的话匣子就跟没盖子似的,大段大段的话成串似的跳出来,他自己也熏然了一样,全然没注意面前的孟殊台从眉眼含笑到双唇紧抿,嘴角微抽。
他是家里那位?那他是谁?一纸婚书的陌生人?
孟殊台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那张契约,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他。当初定下亲事不过是为了冲喜,他半只脚踏进棺材,那乐锦也不过是他躺下的那块棺材板。
但他不愿意把棺材板白白送给旁人。
棺材板就应该和他烂在一起,等他腐尸的浆液黏在她身上,阴闷在黄泉地下,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孟殊台在冯玉恩的聒噪声中无所事事,双指夹住花下纸条,反复摩挲着歪歪扭扭的“长命百岁”四个字。
这是他在冯玉恩没来之前特意挂上去的。
仿佛这愿纸是一种底气。
乐锦爱他怎样?他也有她满殿的祈愿。
从前和他回家又怎样?她如今住在他的院落,由他饲养。
昨夜她的话他在廊下全都听到了,乐锦一连说了好多爱他。
她明明做出了选择,是冯玉恩不要脸。
思及至此,孟殊台忽然神魂一震,指下“长命百岁”四个字一下子变成长针,刺进他的指尖。
一种不知为何的酸涩情感由长针灌入他体内,五脏六腑一会儿如冰霜寒冷,一会儿如烈火熊燃。
孟殊台不懂这样的情愫是什么,他人还坐着,皮囊之中却天翻地覆,海水倒灌,山棱断折。
而一个念头被这些力量锻造出来,清晰印刻在脑中——他要他死。
纸张被他摩挲得起皱,冯玉恩这才注意到孟殊台的动作,目光落在那愿纸上。
“这字倒有趣,横提竖钩像拼出来的,挂在花下很是童趣。是谁写的?”
孟殊台指尖动作一顿,潋滟凤目移去看他。
“你不知这字出自何人?”
冯玉恩有些莫名其妙,一笑而言:“不知啊。”
孟殊台眸中闪过一瞬诧异。乐锦的字,她的青梅竹马居然认不出?
“那依冯郎君看,这字和乐娘子的字相比如何?”
冯玉恩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肩膀瞬间后仰,噗嗤笑出声来,“远比不得!”
“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乐锦的字是昭哥哥亲自教的一手行楷,笔触刚健有力,就是乱写也不会这般毫无章法。”
话说完了,冯玉恩才忽然想到这万一是人家孟郎君哪个朋友的戏作呢?他怎么能这么贬低?
他刚要找补,孟殊台却像明白了什么,松开纸张,眉目间隐隐的雀跃和兴奋衬得他艳丽逼人。
“我也觉得,乐娘子的字……分明好极了。”
落花飘在水面上,静悄悄扰乱了人影。一线线摇动的涟漪间,忽然出现一抹佝偻喘气的倩影。
“喂——你们……”
乐锦活生生跑了一上午,实在没力气了,腿软扑坐在小宴地毯上。
然而一只修长玉手在她歪坐地上之前快速伸来,托住她的胳膊往他怀中一带。一阵馥郁的檀香撞得乐锦头晕目眩。
人还没来得及在这浓香中站稳,乐锦说时迟那时快伸手进孟殊台袖子里一阵翻掏。
当着冯玉恩的面把孟殊台宽袖衣袍下的手腕、小臂结结实实摸了个遍。
冯玉恩心下又惊又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