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沈莲岫其实是很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同周临锦说的。
她对周临锦,可以说很是提防。
她是冒名顶替嫁给周临锦的,且一直蒙骗着他,根本就不会像是寻常夫妇那样,遇到事情可以交心。
虽然周临锦看不见,还将她当做沈芜瑜。
但沈莲岫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她不肯信他。
也根本不会将他视为可以相互扶持的人。
反正这件事最后都是要捅出来的,周临锦早晚都会知道,又何必提前烦扰他呢?
而且他的眼睛都瞎了,又能干什么?
小吴氏终归是他的婶母,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个贼,或者说逼着小吴氏把银子吐出来?
见她没回答,周临锦在沈莲岫对面坐下,又问:“你有心事?”
沈莲岫不禁失笑,这个人分明是看不见,却偏偏还能猜出她的内心,真不知道是有什么神通。
于是她只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一回来也没什么响动,就一直坐在这里,谁还看不出来?”周临锦笑了笑。
沈莲岫喃喃一句:“这么明显吗?”
“若换了别人,有可能不会察觉,但换了我,”周临锦的笑意深了一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更留心了些。”
沈莲岫先是哑然,略一思忖之后便将事情和盘托出,既然周临锦看出来了她的异样,那也就没什么好刻意隐瞒的了,她信不信他是一回事,与他说至多是没有益处,但也不会有坏处。
周临锦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在她的尾音中敏锐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的心一动。
她本可以一回来就向他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的。
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
她是怕他忧心,还是担心他如今处理不好这些事,无法成为他的依靠?
但是周临锦没有向对坐着的女子问出心里话,他只是问道:“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办?自己忍着,悄悄吃了这个闷亏,把钱补上去?”
沈莲岫没有回答。
她不能向周临锦说出自己根本就没有嫁妆,所以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而她的无言,在目不能视的周临锦耳中,却是无比的漫长。
最终他轻微一叹,结束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橙黄的烛光打在他半边的侧脸上,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更加英挺俊朗,而他此刻眉心蹙起,更是不复方才笑着说话时的温和。
他沉声问道:“有何不能说的?”
沈莲岫的脊背一凉,他明明没有生气,没有说一句重话,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或许也是她心中有鬼。
沈莲岫忽然想到了那可能会到来的那一日,他发现她只是一个替嫁的,而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定会比此刻更严肃,更迫人吧?
“不是,”沈莲岫抿了抿唇,倒是很快就编出了半真半假的理由,“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我不想此事捅到她面前,让她不高兴,我也怕……你怪我。”
闻言,周临锦一愣。
怪她?
她怎么能有这种念头?
周临锦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些,他立刻收敛了神色,道:“我不会怪你,但我也不想你受委屈,家中虽然人口不多,但确实这几年也颇为复杂,是我思虑不周全,没想到婶母竟还会在祖母寿辰前生事。”
其实那日沈莲岫问他公中的钱难不难支取时,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今日的事也算不得意外。
周临锦未加思索,很快又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会把事情解决好。”
沈莲岫的心倏地放下了一半,但还是不放心,问:“你要怎么办呢?”
“婶母贪的钱,自然要让婶母吐出来。”周临锦并不瞒她,与她说道,“父亲好几年都未曾归家,又是祖母六十大寿,此事确实不宜大张旗鼓。”
他的眉心再度不自觉地轻轻蹙起:“这次算她侥幸。”
周临锦说完,便叫了一个人进来,沈莲岫也来了周家一段时日了,知道这是周临锦的随从之一必察,外面跑腿的事都是必察来做。
必察进来之后,周临锦与他说了几句话,也没有避开沈莲岫,只是沈莲岫听完之后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等必察离开,她才倒抽一口冷气,小声问道:“郎君,你真要这么做?”
周临锦极为难得地挑了一下眉,连那双失明的眸子都仿佛有了一些神采:“怎么?”
他方才叫必察进来,吩咐必察明日去悄悄绑了苏琼的儿子。
“可是……小郎君还是个孩子,他才三岁。”沈莲岫道。
“她害你的时候,也没见她不忍心。”周临锦淡淡说出一句,又道,“到底也是我的侄儿,我都吩咐必察了,好吃好喝带着他玩儿,婶母他们心里也清楚,悄悄把那笔钱还回去也就了事了。”
经由周临锦这么一说,沈莲岫便豁然开朗。
她一时没说话,周临锦看不见,便以为她还在兀自纠结,于是轻笑了一下,道:“他们以为我眼睛瞎了,便能随便欺负你,你是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