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域

第22章疆域

日暮西垂的芷阳行宫。<2

咸阳都城以西的舆图帛书摊放在案上，姜乐凑过去看。始皇帝取过笔在将要接下来的寻祖之旅画在图上，口中给女儿讲解道：明日便往西北行，至公陵停驻一一那里葬着第一位不再用"公"的爵位，正式改称“秦王"的先王一一秦惠文王嬴驷。

再往后,便途径栎阳去雍城…

地理不是姜乐强项,夜色也渐深，姜乐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打架。始皇帝见此，就亲手接过宫人捧着的厚貂裘貂帽，给孩子裹得只露出一双眼，让人好生送她回去。2

又叮嘱随侍宫人，一月的夜里还是很冷的，关中的风吹在脸上十分硬气，若不涂些油脂容易冻皴了手脸。

“早些睡，明儿一早就启程。”

然而让女儿早早回去歇着的始皇帝，自己却完全睡不着。他立在窗口,手下意识握住剑架上的太阿剑。1他的陵寝在选址时，定在了芷阳以东的骊山北麓，与所有先王的陵寝都不在一处。

此时他望向窗外，从行宫往南边看去，是一座合葬王陵，里面葬着他的父母。5大

这一夜,心里有事一时睡不着的，不只始皇帝，还有公子扶苏。他对着面前写废了的好几张竹简，索性搁下笔。一边拿起银剪子修理灯芯儿，一边叫寺人去请博士淳于越。

出门在外都住的近,请人倒是方便了。

淳于越听闻公子召见，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刚投身咸阳的新儒生博士一同来拜见。<1

“公子安。“淳于越作揖后就把身后人让出来介绍，重点提出一一叔孙通可是师从孔鲋。

孔鲋是孔子的八世孙，乃当世出名的大儒。秦统一六国后，他坚决不肯奉召做官，表示′秦非吾友'，宁愿隐居乡野教授学生。5儒家大本营的齐鲁之地，许多年来都'闻秦色变'，斥其为暴秦隳礼之地。当然，现在也不用闻之才害怕了，他们的秦已经来了。<6孔鲋之事，其余儒生闻之赞叹：有骨气。

但叔孙通想法比较特殊：都道始皇帝是暴君独夫，然老师孔鲋不肯就职，秦人也没把他就地正法诶，那儒家在大秦看来还是有些腾挪余地的，我去咸阳他官吧。

淳于越不知他的想法，只是认可他的身份，就带来介绍给公子扶苏。扶苏心怀坦荡，虽是第一回见面，倒没有见外，将自己的为难之事道出：“近日我沿途所见，见民夫或修关隘，或修驰道，更要修筑皇陵……可叹天下民力不足。”

此时人口确实是不够的，尤其是关中，从商鞅起就发愁秦国地旷而人寡。秦占据巴蜀或其余新地后，还要挪移民众过去使当地归化。但这样移民有点像秃子移植头发，总量吧就那些，只能按照需求从这儿挪到那儿，不能管头发愿不愿意……、2

扶苏继续道：“今日我见皇陵处征发民夫，便想着劝谏陛下只用刑徒即可。”

“只是有些为难。“这毕竟是帝王陵寝事，就像皇帝求仙问道一样，涉及生死事不好措辞。

淳于越一面欣慰于扶苏公子的仁厚之心，一面也苦思起来。倒是叔孙通则很果断：“这不用为难。”

扶苏望过去：“请教叔孙先生.…”

“这奏疏绝对不能上！"<4

扶苏：……哦，是这种不为难啊。

叔孙通是个很变通的人，变通到什么程度呢：作为儒生，主动来咸阳给秦做官不算什么一一历史线上胡亥一登基，他瞅着秦朝要完蛋，就忽悠了胡亥几句，转头就跑路投刘邦去了，最后确实为汉定下礼仪大事。2只要能光大儒家，跟谁不是干活？

当然，在此时秦一统的初期，他的变通，便是入秦走扶苏公子的路子，以期将来儒家成为治世之道。

第一步，先让扶苏公子从长子变成太子！<4那便不能只做对的事（还是公子心里对的事），要做陛下喜欢的事儿。叔孙通是个口才很好的人，初见就瞧得出扶苏是个执拗于自己道理的人，当即以魔法打败魔法：公子至孝，且想想这是什么所在。陛下恐正为先王与先太后伤感，公子有什么谏言，此时都不可说。想到帝太后赵姬，叔孙通站在这儿还是忍不住腹诽一下的。其实养男宠不算啥，有私生子也罢了：这两件事秦昭襄王之母宣太后都干过，可人家大事上极清楚明白，在政治站位上从没错过。<3这会子礼教观念淡泊，譬如叔孙通认识的名士张耳，其妻子就是嫌弃前夫′庸奴'，主动离婚自己选了张耳再嫁了，也无甚稀奇。1至于被动失夫的寡妇再嫁事件，春日野合事更是比比皆是，连《周礼》上都道“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春日里男女自由相会，不必媒妁之言也是顺应天时，没必要禁止的。<4作为太后养个男宠，顶多是没人夸你，时不时被谏一谏，但也不会像后世封建礼教严苛的时候，落得社会性死亡或者肉身死亡的下场。1但重点是，怎么就能糊涂到跟男宠站一边，帮着男宠谋反，谋夺亲子的王位呢？谁跟你才是利益共同体啊！

人最重要的是拎得清，尤其是重要位置上的人。<3大

一个′孝′字，把扶苏架起来后，叔孙通出来后不免跟淳于越忧愁道：“公子仁厚是极好的，但也该行事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