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18章第十八章
火车的下一站,头等舱上来个高鼻深目的洋人,身边还陪着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国翻译。
江明熙立刻来了精神。
她装模作样的翻看写满鬼画符的洋文菜单,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两人。大胡子洋人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多岁,戴着高礼帽,穿着黑色的笔挺西装,拿着黑手杖,举手投足很有派头。
翻译则是一身棕色西装,留着时下流行中分头,戴着金丝边眼镜,对洋人笑的谄媚,对乘务员就一脸倨傲,“两杯咖啡,黑咖,不加糖。”两人正好在江明熙的后面落座,只隔了一个椅背,所以她可以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乘务员端上来了咖啡,洋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江明熙猜应该是谢谢的意思。
然后乘务员就收到了一笔小费,从乘务员激动的语气判断,这笔小费应该价值不菲。
江明熙越来越心动。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免费学外语的机会。
乘务员走后,洋人和翻译就开始叽里呱啦的聊天。两个人的口音不太一样。
在江明熙听来,洋人的发音更圆融丝滑,而翻译的发音就更硬一点。江明熙想,,就像杭州话和北平话一般,洋语大概也会有不同的口音。江明熙悄悄听了一会儿,大胆地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她拿出一枚银元,找准角度灵巧地一扔,只听“叮"的一声长响,银币在地上滚出一个弧形,摇摇晃晃地滚到了后座,停在了翻译的脚边。于是,江明熙站了起来,在邻座站定,微笑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让一让,我的钱掉了。”
曹桦谈性正浓,却被人突然打断,顿时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来人。…倒是长得还凑合。也就比他差一点。
但是,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才,或是要有钱。可这人穿着土里土气的马街……他目光下移,看到脚边的一元钱,心中更是轻蔑。
一元钱都要捡,穷酸。
曹桦懒洋洋的挪了下脚,示意对方拿了钱就走人,然后和刘易斯先生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更喜欢雪莱的诗。”
然后他即兴背了一段雪莱的名句,双目微闭,已然沉浸在诗歌的意境里。随着最后一个单词的落下,迎接他的却不是刘易斯先生的赞音,反而是他一段生硬的普通话。
“小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
曹桦吃惊地睁开眼,看着还站在桌子边的土气少年,他竞然还没走?江明熙一脸惊喜,恭维道:“您会说汉语?您的汉语真好。”“只会简单的一点。“大胡子洋人笑呵呵看向了对面的中国翻译:“大多数时候需要我的这位中国朋友帮我翻译。”
曹烨高兴地容光焕发,不自觉就挺起了胸膛,也抬起了下巴,用眼尾看向这个不识趣的土包子,“我们正在谈论私事,阁下难道不知道非礼勿听的道理吗?”
“哦,对不住,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曹桦心中怒火大盛。
听不懂还要听,你当是在赏猴戏啊?
他和刘易斯先生这一路,不知道遇到多少过这样的人。他们看到刘易斯先生就像看到什么奇珍异兽般,大声议论刘易斯先生的外表,跟屁虫一样黏着他们,随便一句英语就能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虽然刘易斯先生大度不计较,曹桦却是深感羞愧。
这些人无知愚昧,粗鲁野蛮,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他们真是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曹桦本以为头等舱的客人见多识广,文明礼貌,没想到依然还有这种粗鲁无礼的土包子。
曹桦站了起来,疾言厉色说道:“我们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少年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始背诗。
还是他刚刚背过的雪莱的诗。
“Make me thy lyre, even as the forest is:What if my leaves are fallinge its ow.n...
江明熙凭着记忆,把方才翻译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出来,然后好奇地看向更好说话的大胡子洋人:“这段话真的很美,我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能体会到其中独特的美感,音节抑扬顿挫,像风一样,时而强劲急促,又时而和缓温柔……能拜托您告诉我这段话的意思吗?”
刘易斯有些惊诧,但还是用不标准的汉语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是英国诗人Shelley(雪莱)的一首诗,名字是《西风颂》,诗人歌颂的正是风本身。东方少年双眼异彩连连,他默默重复了“西风颂"这个名字,然后又请求刘易斯告诉他,《西风颂》的名字用英语怎么说。刘易斯回答:“Ole to the west wind。”“Ole to the west wind。"东方少年重复了一遍,语气、腔调、甚至就连音量大小,都和路易斯一模一样一-地道的简直就像住在刘易斯隔壁的邻居似的。“你是伦敦人?"刘易斯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分明说不懂英语。
“你不懂英语还能背出雪莱的长诗?!“直接被人无视,这人还越过他直持和刘易斯先生套近乎,还用的是这么拙劣的借口,曹桦出奇愤怒,立刻就质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