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
马车行驶并不算慢,楚婉华一早便起来梳洗,眼下困意浓倦,卸了朱钗兀自躺在榻上,还命沈静姝放下了薄纱所制的帘幔,将祁渊隔绝在外。
两人间的气氛,始终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凝固。
苏玉和兰芷在另一个供近身侍从乘坐的马车里歇息,主子们的车驾上只留了康弘和沈静姝。
如今楚婉华歇下,沈静姝倒没了事做,安静的和康弘缩到门角的矮凳上,等着传唤。
外头嘈杂的车轱声,混杂着阵阵颠簸,楚婉华第一次对舟车劳顿四个字,有了深刻的认知。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祁渊翻着书页的声音倒是平缓,并未受扰。
不禁在想,这马车上就一张卧榻,若是歇息,岂不是要歇在一处?
虽然同他早已有过许多亲密,但这半月来在朝阳,祁渊从未留寝,自己也乐得自在,车驾中的卧榻并不宽敞,本就是为她一人而备,若宿下两人……
楚婉华心烦意乱地坐起身,闭眼乱想间,祁渊呼出的热气仿佛都吹在了脖颈上,让人难耐。
“静姝。”她轻唤了声,语气透着烦闷。
沈静姝打了个盹,撑起脑袋看了眼,还没起身,祁渊已先一步起来,往卧榻那走去,“多大人了,还闹觉。”
沈静姝看这架势,识相的没再过去。
帝王说着,抬手掀起帘幔,露出楚婉华略显憔悴的容颜,头上发钗已经卸去,额间的花钿却还栩栩如生,在长发散落的青丝中,尤为妩媚。
祁渊没忍住,抬手用拇指轻轻摩挲那枚花钿:“许久没见你盛装打扮,还未看够,昭昭便卸了。”
“等到祁国,陛下不缺机会。”
楚婉华低头揉着酸痛的脖颈,并未注意到祁渊暗沉一瞬的眼眸,“陛下在看什么书?长途跋涉,实在无趣,不妨分我一本。”
祁渊的视线还落在楚婉华身上,只吩咐道:“康弘。”
康弘心底一惊,还是起身,将矮几上的书卷呈递过去,“陛下……”
他还未劝阻,祁渊已将书卷接过,直直放入楚婉华手中,上面赫然写着“平西王府私账抄录”。
楚婉华本就困着,看到这几个字也清醒了一半,并未翻看,她对祁国的形势也不了解,好奇问了嘴:“平西王府?”
她对平西王有印象,儿时学史书有记载,太宗皇帝的时候,西州叛乱,祁国派宗族去镇压。
仗打赢了,却没有论功行赏,封了平西王直接留在那,圈地更名为东兴,若无召,不得回京。
楚婉华没想到能看见史书中记载的人:“平西王居然熬了两代君王,还在封地。”
祁渊轻嗤了声,“祁承绪才不过中年,是父皇的庶兄,都快在东兴郡成土皇帝了,私铸银钱,屯养兵马,可是祁国的心腹大患。”
西州位于楚国的西南,换作祁国,则是东南。
楚婉华眉头微蹙,楚凌澈的西州和他接壤,边线上有这样一人,的确危险。
还要开口再问,便被祁渊俯身,吻住了额前的花钿。
康弘忙压低了头,默不作声,退到门角和沈静姝呆在一处。
祁渊:“数日不见,昭昭都不问朕,却对素未谋面的人这般感兴趣?”
楚婉华眼底如一汪死水,波澜无惊:“我是担心凌澈,平西王与我何干?”
祁渊满意笑笑,兀自脱了靴袜,上榻将楚婉华揽进怀中,一起躺下,“朕已命行军绕行,从西州入祁,让你和淳王呆上几日。”
楚婉华眼睛转了转,不可置信地问:“可那样会途径东兴郡,陛下岂非也有危险?”
“祁承绪不敢。”祁渊紧了紧臂弯,“平西王世子尚且养在宫中。”
楚婉华心下了然,同祁渊当年一样,是质子了。
她躺在祁渊胳膊上,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谢谢。”
祁渊却翻身将人半压在身侧,“昭昭这次,可比城门前有诚意多了。”
楚婉华眼睛闪了闪,城门再见时两人都怄着气,眼下也已烟消云散:“也多谢陛下,费心找人看养锦鲤……”
帝王的眼神侵略性太强,楚婉华闪躲开,背对着他,在祁渊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困了,先歇息吧。”
脑中却不断回旋着那日在昭阳宫,祁渊一气之下的那番话。
帝王不依不饶,伸手放下帘幔,在楚婉华耳边一下下咬着耳垂,轻声逼问:“事到如今,还不信朕吗?”
楚婉华无处遁逃,缩了缩被热气侵占的脖颈,避而不答:“既是后妃,自当感念陛下用心。”
祁渊隐忍握拳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楚婉华没忍住,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用力的腕子。
“祁渊,我不想骗你,再给我些时间吧……这些日子,我始终静不下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炷香,良久,祁渊缓缓松开紧握的大掌,“停车,备马!”
康弘忙起身,推开窗扇吩咐着外头。
祁渊深吸了口气,看了眼还在榻角的那本平西王府账册,自嘲地笑了声。
“朕是冲着东兴郡去的,途径西州不过巧合,身为后妃,恩宠即是赏赐!”
车驾已经停下,祁渊离开后翻身上马,已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