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药石无医
皇子所的月光,清冷如霜,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映照出一片片银白的、毫无温度的斑驳。这月光比北三所那透过破窗纸的微光要亮堂许多,却也更冷,更寂寥,仿佛带着深宫内苑特有的、能渗透骨髓的寒意。
慕容云泽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他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探入袖中,摩挲着那枚温润的金兰佩。玉佩的棱角硌着指腹,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触感,仿佛是他与外界、与那个唯一温暖源头的最后一丝联系。
迁居皇子所已有半月。这半月,比他预想的更加漫长,也更加凶险。明枪暗箭,如同跗骨之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它们不再像北三所那样**裸的拳脚相加,而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藏在恭维下的陷阱,笑容背后的冷箭,更加阴毒,更加致命。
“殿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鬼魅。秦远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室阴影处,仿佛他本就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他手中捧着一张薄薄的纸笺,步履沉稳地走到慕容云泽榻前,躬身递上,“查清了。”
慕容云泽抬起沉重的眼皮,接过纸笺。昏黄的烛光下,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茶具残留毒粉,经辨,为南疆秘药‘千日枯’。此毒无色无味,初服无碍,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然日积月累,则蚀骨侵髓,令脏腑渐衰,气血枯竭,终至灯尽油枯而亡。其状如久病沉疴,极难察觉。”
“千日枯…”慕容云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心尖。好一个“千日枯”!好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他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杀意,“来源?”
“经手人是内务府负责皇子所器皿采买的小太监小顺子,”秦远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但背后指使…老奴顺藤摸瓜,查到了五皇子慕容云睿身边的掌事太监,王德海。是他通过宫外渠道购得此毒,再辗转交予小顺子,伺机下在殿下的茶具之上。”
慕容云睿!果然是他!慕容云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与了然。这位骄纵跋扈的五哥,看来是彻底将他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那日猎场射虎之辱,他果然“记”下了!而且是用这种不留痕迹、足以让他“病逝”的方式!
“小顺子人呢?”慕容云泽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秦远山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无奈:“今晨…被人发现‘失足’跌入西六所后院的枯井之中,捞上来时,已然气绝多时。”他顿了顿,声音沉重,“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慕容云泽闭了闭眼,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伴随着更深的寒意席卷全身。慕容云睿行事之狠辣,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预估!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痕迹!这深宫之中,人命当真如草芥!
“殿下,”秦远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担忧,“此毒…已入体。虽剂量极微,但‘千日枯’歹毒之处,便在于其累积之效,如同滴水穿石,积久成患。林大夫开的方子,只能暂缓毒性蔓延,减轻些许症状,却无法根除。若不能尽快寻得解药,彻底拔除毒素,恐…恐伤及根基,日后…”
后面的话,秦远山没有说完,但慕容云泽已然明了。伤及根基?恐怕不止!若任由毒素累积,他这具本就因多年困苦而亏空的身体,怕是撑不过所谓的“千日”!
“解药何在?”慕容云泽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
“解药需一味主药,名为‘雪岭灵芝’。”秦远山沉声道,“此物只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万仞雪峰之巅,汲取天地至寒至纯之气,百年方得一株。其性至阴至寒,却正是‘千日枯’这等阴损之毒的克星。只是…此物太过罕见珍稀,宫中御药房…根本没有存货。林大夫已托付相熟的药商,不惜重金,四处打探求购,但…恐需机缘。”
机缘?慕容云泽望向窗外那轮清冷孤寂的明月,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他的敌人,会给他等待“机缘”的时间吗?千日枯的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刻都在蚕食他的生命!
相府,栖霞阁。
夏玉溪倚在窗边,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修竹,心绪却如同乱麻,缠绕纠结,不得安宁。自慕容云泽迁居皇子所,他们之间那隐秘的通信变得更加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传递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前日,她终于收到了他报平安的信。然而,当她展开信纸,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那字迹,失去了往日的遒劲有力、锋芒内敛,变得虚浮、飘忽,笔画间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虚弱与无力!这绝不是寻常的疲惫!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她猛地想起《云泽纪事》中一段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记载:“景和十四年夏,七皇子慕容云泽大病一场,险死还生,缠绵病榻月余方愈。帝遣御医诊治,言乃寒症侵体,伤及肺腑所致。”
当时她只以为是冷宫多年留下的病根发作,或是寻常风寒。可如今,结合这虚浮的字迹,结合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