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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清明之时,首先映入潘多拉眼中的,是一条阴暗又潮湿的长长的石头甬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身前男人所持的火把。
那一身华贵而又拖沓的神官长袍俨然已被换下,灰发的医生衣着利落,于摇曳的火光之中,熟门熟路地正引领她前往某个未知的去处。
是的,“引领”。
从略有摇晃的视角中,潘多拉看出自己正在跟随于他,但……
她却并没有自己此刻正在“行走”的实感。
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没等潘多拉察觉到脖子居然能动了这个事实之前,眼前所见便令她头皮发麻,也让她从初醒的浑噩中瞬间清醒过来。
她的整个下身,包括应该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此刻居然如同被吞噬一般,正死死地陷落在一滩氤氲的黑暗之中!
而这片黑暗有形,会动,镰刀型的四肢划拉着粗粝的地面,于石道上敲击出一道道短促又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原先几乎蔓延至全身的控制似乎已经消散,因为潘多拉不仅顺利地转动了脑袋,上身其他僵硬许久的部位也逐一回应了她的要求,并且扭曲地做了一番想要将自己从这滩黑暗中拔出来的动作。
但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徒劳。
“醒了吗?”
大约是与这怪物之间有着某种感应,走在前头的纳兹可脑后像是长了眼睛,很快便察觉了她的动静。
“作为当年唯一的幸存者,您这体格还真是坚韧得不像话啊。寻常人在经历过那样的精神污染后,不是畸变便是发疯,您竟然还能如此的生龙活虎……如此想来,尤妮丝夫人多年来对您的怨愤,倒也真算情有可原。”
这人态度随和,甚至满口敬语,可讲出来的话里却尽是软刺,阴阳怪气得令人生厌。
“你少来这一套,她没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关我什么事?别拿你们那套‘凡事必得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甩锅逻辑来道德绑架我。”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对这怪物的束缚能力相当自信,潘多拉发现自己不仅能少许活动一下上半身,甚至连说话的自由也已然恢复。
纳兹可似乎轻笑了一声,并未放慢步伐,仍然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晦暗的长道之中。
“……这东西是什么?是它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悄悄地又做了一番尝试,却还是徒劳无功后,潘多拉望着前方男人的背影,不得不开始主动搭话,劈头盖脑地扔下了一大串的疑问。
能套出些情报来自然最好——即便不能,通过交谈来尽量拖延时间也同样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潘多拉以为对方可能并不会理睬她的时候,纳兹可忽然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路到尽头,他一边举起火把在墙边摸索着什么,一边竟像是才刚听到了她的问话般,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那孩子是我等神明的眷族,如今已经与我的影子融为一体,也算是我的使魔了。”
眷族。
潘多拉心下一凛,瞅了一眼身下的怪物,只觉有触骨的凉意从脊背悄然上爬。
所谓眷族,其实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凡有幸直接承恩上界神明,受其赐福者,皆可称为眷族。
在整个瓦伦王国的历史中,也曾出现过寥寥几位能够聆听六大神神谕的天赐之人,他们往往会成为诸神殿的“圣子”或“圣女”,地位崇高,有“神明所眷者”之称。
但在六大正神的信仰体系中,这种赐福是单向且独立的,无法通过血缘或是仪式传给他人。
那些被奉为正神的神明,不会过度干涉下界,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力量侵染下界,繁衍出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族群。
但邪神不一样。
或回应祈求,或心血来潮,又或是确有需要……无论是将普通的人类变成怪物,还是将自己捏造出的异世之物投放人间,只要方法正确,心情正好,祂们什么都做得出。
——这些根本不在外界流通的知识,还是在潘多拉决意要掺和空洞会的事情后,安塔丽丝连夜在梦境里给她恶补的。
“说起来,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说话间,墙上的某处机关开启,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开始隐隐震动,就着呛人的灰尘,一道石阶从墙内铺展开来,向未知的高处延伸而去。
纳兹可正常迈步登阶,被卡在怪物身体里的潘多拉则因为其姿势的转换,不得不陷入了一个将摔不摔的别扭局面。
为了避免自己物理性的腰折,潘多拉一边收紧核心努力将身体往上抬,一边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前些日子被你们囚禁的时候,天天来看我的就是这玩意儿吧?”
这个所谓的使魔对普通人的精神想必有很强的污染力,不然自己先前也不会甫一见便发狂……
可不知为何,眼下她却可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