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逻的禅
如同□□只是一场幻觉,他的师兄只是在幻觉里才具备另一副嘴脸。晚饭过后闲聊了几句无云观的近况,栗坼一句也不问元宇的事情,当提到玄音,两人心照不宣的准备起身去玄音阁。因为一场幻觉的体验,栗坼便明白不能和他一起过夜,明白他今晚必是要独自睡在玄音阁的。
栗坼可以把车开到山脚下,虽然能少走不少的路,但元宇还是觉得不舒服。无云山只应该存在脚步声,不应该出现汽车声。
晚风清凉,夕阳给栗坼的睫毛挂上了一层美丽的光晕,她的眼里放射着纯净的心性。元宇很担心她牵自己的手或者挎着自己走,因为自己不便拒绝。但她走在前面,离开元宇一小段距离,也许她知道,在无云山,元宇只属于玄音,无论她在与不在。
山顶上只剩下了一棵槐树,云柏也枯了,光秃秃的干枝直刺天空。不知为何,元宇感觉栗坼的敲门声仿佛震荡了山颠,惊扰了莫逻师尊的道魂,并唤来了属于他的那只仙鹤。
三师叔荦晖来开的门,看见元宇出现他怔了怔,不见他喜悦也不见他惊诧,直到元宇和栗坼先后叫了他‘师叔’要往里面进,他才‘哦’了一声恍悟,闪开了身说:“你回来了!”
荦晖如此低调确实出乎预料,本以为可以听见他洪亮的责备声。
五师叔荦晔和六师叔荦昀都出来院子里,都漏出了喜悦的神色。荦晔最为高兴,同时拉住栗坼和元宇的手说:“多些日子了?终于看见你们一起回来了-----好徒儿你怎么还穿了裙子-----来吧!先去大殿上一炷香,祈允天地长久,万事安和!”
大殿里竟然有一股腐朽的气息,玄音在时是不可能出现类似的气味的。栗坼似乎也感觉到了,和元宇相互看一眼,然后一起燃香,一同虔穆跪拜下去。
莫逻师尊精神格外好,竟不等元宇进去拜见,拎着小板凳出来了。他免了见面的俗礼客套,直接奔着院子里去,大家便也都找了小板凳,来到院子里,围坐他身边。
一起做小板凳绝对是无云观最了不起的道行,大家都坐下去,高矮差不多,平视彼此的脸,似乎就褪去了高低贵贱,长幼尊卑的谈话束缚。天色还允许大家看清彼此的脸,便也都看了看。元宇自觉脸上多了一点沧桑,荦昀说是更成熟了,其实不贴切。栗坼没变化,她的脸型就那样,不显小,抗老,不算很漂亮,耐看。荦晖确实老了,他说他几年来很少习练筋骨了。荦昀操劳农事,衰败了一些。荦晔师叔的养生术似乎有用,似年轻了。莫逻天师不牵扯容颜变化,在他的年纪脸上多一道少一道皱纹不影响生衰的格局,看他的精气神就行了。
他此刻的精气神便十分的好,虽然不说话,但看山巅之上的天空朗朗有神。大家因此都心情好,知道他为栗坼陪伴元宇一同归来感到高兴,以此预见他的两个徒孙无论怎样兜兜转转,终究会回到无云山。
荦晔骄傲的说,我徒儿现在是无云山的守护天使,休息了便来观里住一宿,还要打理玄音阁。她住观里玄音的房间,从不住玄音阁,我知道她的小心思。玄音阁一定是留给元宇的,观里的房间师尊不喜欢空着,他想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荦昀岔开话题,说近几年风雨和顺,山里收成好,种什么都丰收,就像前山的香火越来越旺盛。
提到香火旺,荦晖开始忿忿起来,埋怨大师兄荦明贪图利益,引进太多的生意入驻山里,扰了殿堂的清正,师弟荦暄不懂规束,弟子泛滥,良莠不齐,居然还容得下酗酒之人。说到此,不禁言道,他们就差元宇打碎石狮子那样的力道来震慑一下,不然真就无法无天了。
荦晔笑道:“他们很怕你了,你要去他们都躲着呢!”
荦昀道:“师尊不喜抱怨,我们应该像二师兄那样,就是炼不出还魂丹,也要相信一定会有长生不老药。”
荦晖不搭茬,问:“徒儿,当年的那一拳确实没使用任何器物吗?手上有没有暗伤?”
元宇笑道:“没有,师父!兴许石狮子原来就破裂了,兴许我用的是掌不是拳----反正只记得当时很生气。”
荦晖捻着胡须道:“这还差不多。”大家暗笑他痴于此事不忘。
既然掺杂了一点愤懑的情绪,夜色也已遮盖了彼此的脸,莫逻天师起身说:“大家早些休息吧!元宇也要拜见玄音去了----莫打扰了他。”
直到看见玄音的遗像冷冰冰的立在香案之上,元宇才明白她从未离开过自己,而是自己舍弃了她。当她的面容如此真切,生的清冷与死的孤寂便也彻骨的真切。对她的执念或许一生不便,但这份执念又有多深刻呢?离开无云山自己还是一样忘乎所以,追逐尘世的欢乐,哪怕从未感到尘世有多欢乐。元宇的心痛渐渐麻木,泪流而下,跪拜下去不愿起身。忽然觉得离开她所做的一切事都十分的愚蠢,毫无意义。他该留下来,陪伴她的灵魂度过余生。
栗坼把玄音阁打理的井井有条,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似乎不愿留下她自己的痕迹。她名义上是荦晔的弟子,实际守护的是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