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逻的禅
元宇惭愧,本该敬她如妹妹一般,却两次发生那样的事,对她极不公平。
夜幕渐深,山阴之气笼罩着玄音阁,很难想象她当年怎样熬过了那些孤单的夜晚。元宇取下香案上的三星剑,点亮了铁塔上的灯,来到院子的空场,如当年一样剑指长空,演练一套太极剑法。开式便滞涩,没有当年疾劲而走的凌厉之气,一招一式虽无改变,只是绵软无力,形在神离。元宇坚持练完,最后的收势已不能腾空而起,而且再没有玄音衣袂飘然,抚琴赞誉。
回屋沐浴,换了当年的睡衣。来到阁楼上,中间的书桌一尘不染,四面整齐排列的书像是对坐在书桌上的人宣导人生信条一般,无声而冷漠,无处可逃。读书是最辛苦的差事,即便乐于其中,早晚也要领悟生命的孤独与卑微。
回到玄音的卧室看墙上那副画,摸摸那个孤独的女子,泪水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不是他要怎样感伤,而是睹物思人,使他麻木,控制不了思维与情绪错乱无序。
躺在玄音的床上,盖上她的被子,痛惜她短暂而灿烂的生命。她的床下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是当年她的父亲盖房子一并建成的,一个是预防危险,留给她躲避,二是为了隐蔽储藏一些东西。至于有什么东西,她没进去过,自然不知道,但是她在笔记里特意告知了元宇,里面的东西同样都留给他。元宇也并非不好奇,只是缺少进去查看的欲望,她给了他一颗非一般的灵魂,其它身外物皆可保存下去,留给下一位有缘人。
次日清晨元宇早早起来,打扫了庭院,担了一担水,其实都可以不做,哪里都很妥当,自己也只待一晚。但终究要干点什么,踏实下来,顺便看一眼那一潭幽泉。
石板路上的荒草比从前茂盛了,元宇仔细清理了一遍,劳动可以集中一下精力,不至于胡乱思想。当太阳从上顶照过来一些光线,栗坼顺着光线走了下来。看见元宇蹲在杂草边,她有点慌,担心元宇像上次那样犯了痴狂症,小心的说:“师哥!师叔们让我叫你去吃饭了。”
元宇说:“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已经是午饭了,早饭我都没敢来叫你。”她谨慎的靠近了一些。
“哦?已经中午了吗?时间怎么这么快,山里的光阴不是很慢吗?”元宇像是自言自语。
“师哥!你没事吧?”栗坼不禁又担心了。
“我没事!师妹!”元宇笑笑。“你是一个警察,而我却像一个逃犯。如果我不离开师父那么久,情况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
“师哥!你是去当兵了,由不得你-----”
他们一起坐在了路边。元宇转动着手里的草叶,说:“你也当兵了,你知道当兵的情况,为什么单单我让师父忧虑了呢?”
“你是最优秀的特种兵,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谁不担心呢?”
“我为什么要当一个特种兵呢?为什么执行那样的任务?师妹,我杀了很多人,很多人,我总感觉我杀人和师父离开我有某种联系,这个联系让她感觉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无所留恋,无所留恋,一定是这样的。她知道我的一切,即便我不在她身边,她也能预感我的一切所作所为,并因此失去了最后的信念-----”元宇没有表现出悲伤,颓靡的样子,只是悠悠的像讲述一种爱情一样。
无云观的外门与正堂的门都敞着,远远就看见莫逻天师端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几个弟子盘坐在两侧。守门年轻的道士拦住了元宇,见栗坼跟了上来,便也不再阻拦。
师叔们都到齐了,看不出有什么隆重的仪式,莫逻天师布道,除了重要节日,很少刻意招齐自己的弟子。
大师叔荦明精神饱满,二师叔荦昉越老越妖,四师叔荦暄略显倦怠。六位师叔依次坐下来,最后两个蒲团留给了元宇和栗坼。
元宇盘膝坐定,效仿师叔们闭目安神,大堂的香火搅拌着腐旧气味很快让元宇放空了心思。夏日的山林终归不间断的演奏着美妙的声音,生命的成长,生命的喧闹,生命的挣扎与欢悲,那些声音隐藏在时光的天籁里,只有闭上眼静静的用心才能感受。
好像过了很久,无量无边,又好像一瞬间,达到涅槃寂静之境。莫逻天师缓缓说道:“见我日明,见我月暗,见我风林流水,叶落花开。百年光景,知者不息。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玄德之德,何由见得?唯道是途,心生有杂乱则途有荆棘。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我于道场立命安生,膜拜前者,为后来者树立言行。见我香客云集,见我弟子殊同,神者玄妙,未必求真!丹砂仙草,何故长生?圣曰‘道常在,浑然天成’,圣者得无往不利,君子得无所不为!我曰,来者见我浅陋,见我蔽庐,见我形容寡淡,轻体明心。谓之知者不言,智者不辩。去其体念,淡其心欲,见世界不过见万古洪荒中这个人,这一生,这个人委靡这一生不过为见那一道灵光而已------!!!”
话音落去,大堂里异乎寻常的安静,似乎整个山林的生命都陷入暂短的静穆里。元宇听得迷惑不已,虚浮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