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
余愿眨了下眼睛,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你还没分寸啊,你大概是我见过,最有分寸的了。”
成熟得体的大人她或许见过很多,但十七八岁这个年纪,能做到像陈知让这样的,真不多见。
陈知让唇边勾起抹笑,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从前可能是装的,装习惯了,成了自然而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小时候比较皮,就是那种人见人烦又不服管的熊孩子,被人推来推去当累赘,我就总想着以后要学乖一点,有分寸点,别讨人嫌,怕兜兜转转,自己又成了没人要的东西。”
“怎么会呢。”余愿摇头,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看他,“陈知让不会没人要的。”
陈知让说,“你知道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是谁吗。”
“谁啊。”余愿不解。
陈知让笑了下,漫不经心,“我奶奶。”
……
他小时候性子顽皮,不懂事,长大后却十分懂分寸,知进退,人与人之间的那条线,他把握得比小学生桌上划的“三八线”还要分明。
那年从陈疆阔那儿离开的晚上,余美丽牵着他的手,走了一条好长好长的路,道路弯弯曲曲,他一路磕磕绊绊,那条回家的路,他走了整整十一年。
还记得刚到余美丽那儿,夜里他不小心打翻了两个花瓶,玻璃碎裂,一地狼藉。
老太太过来只让他赶紧站远些,别划伤了手,余美丽弯腰拿着扫帚收拾,又拿胶带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粘了两遍,确保没留下一点能伤到他的东西。
当时陈知让站在旁边心虚地小声问了句,“奶奶,你怎么不骂我。”
老太太说,“小孩儿不都这样,马虎大意着磕磕碰碰就长大了,两个花瓶又不值钱,我是你奶奶,我不惯着你谁惯着你。”
陈知让半懂半不懂,刨根问底,“如果过几天发现我说话很烦,奶奶也会不要我吗。”
老太太笑他,“说什么呢,我们阿让不会没人要的,就是多说话才好,奶奶爱听,不嫌烦,小孩子家家像个闷葫芦似的才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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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让那么厉害,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那天他没所谓的几句话,余愿接下来几天还时不时会想起。
她之前从没想过,像陈知让这样万众瞩目闪闪发光的存在,居然私底下会有那般消极的想法,他表面没心没肺地笑着讲出来,不咸不淡,让人心疼。
林琳拿了罐香草冰淇淋,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我倒是之前听姜南说过,也不是什么秘密,陈知让现在的妈妈是后妈,爸是亲爸,他亲生母亲是车祸意外受伤的,伤得很重,在医院断断续续治了半年多,人还是走了,年龄三十不到,挺可惜的。”
林琳说着,忍不住叹气,“哎,隔年他爸就再娶,后妈年纪小,陈知让不认她,又处处顶撞她,俩人根本处不来,再后来,陈知让就一直在奶奶家,已经很多年了。”
余愿听着,默默点头,“哦”了一声。
怪不得,陈知让嘴上总说“我奶奶”如何如何,从没听他提起过爸妈,可能爸妈这两个字已经在他生活中减减淡去,也刻意回避不去谈起。
林琳又舀了勺冰激凌,端在嘴边,“这些事儿吧,你要是问他应该也会告诉你的。”
余愿开了瓶豆奶,指腹摩挲着吸管,安静一瞬才说,“我就是,有点不想问他。”
她就是知道陈知让什么都会说,所以才不想问,不想一遍遍的,让他想起那些糟糕的烦心事。
余愿之前不知道这些,就表面看的话,还以为陈知让从小是在那种家庭特别幸福美满的环境中长大的,以为他一直在家人庇佑下无灾无难,顺风顺水,长大后才能养成那样坦荡自信的性格。
可能余美丽是真的爱他,把生活亏欠他的,都成倍成倍地补给他,用爱精心雕琢,当真把他养得很好。
虽然只见过两次,余愿也真心感谢那个奶奶,感谢她没在那个时候不管不顾,感谢她让陈知让这些年有人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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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余愿抠着手机给他发消息。
余余余余余:【陈知让,你在干什么?】
对方手机在跟前,回复很快。
CZR:【整理东西。】
余余余余余:【要不我过去找你吧。】
CZR:【行。】
他们住得近,余愿走过去也就五分钟不到,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去陈知让家。
余愿进去时,陈知让奶奶不在家,就他一个人曲着腿坐在几个大箱子中间,手边堆着一大堆高中的教材和学习资料,纸箱子里东西满满当当,多到快掉出来。
他不太讲究,就大喇喇坐在地上。
余愿也学着他坐,随手拿了本蓝皮的习题在手上翻,里面勾勾画画,没太多空白,他几乎都做过,她又翻了另外几本,大差不差,“这么多题